“我能有什么好处?这怎么着也是个故意毁坏公私财物罪吧,范围波及整一个星城,这么多的人口都要受影响,多半得被通缉,就算法院大发慈悲出于人道主义不判死刑,我下半辈子估计都得在监狱里渡过了。”
“‘亲爱的合作伙伴’我图什么?”
那机械音发出了因为间奏均等而略显诡异的三声笑,然后道:“合作伙伴,我们可以帮你改头换面,警方找不到你的。”
“但是如果你拒绝合作,那我就只能请宁医生来祭旗了,谁让他也是掩盖真相那群人的一份子呢?”
“众怒难平啊肖先生,总要泼洒一点鲜血才能让沸腾的人声安静一点。你不觉得现在的晚上吵得越来越让人睡不着觉了么?”
肖安按了下脖子,那里还留着被人打麻醉剂的针孔:“托阁下的福,我一觉到天黑,睡得挺好的,倒是没能听到什么喧闹人声。”
他说着站了起来,绕过那看不见的椅子,往后走了一两步,“我拒绝‘合作’。”
那纯白空间的尽头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形,是建模初始形态的素体形象,四肢健全没脸没皮。
那人手上拿着一把刀,另一只手毫无留情地抓起宁刻有些散乱的发,让他被迫露出脖子,刀锋抵在了喉结之侧。只是轻轻一错,鲜血就顺着刀锋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
肖安眸色一暗。
随后他的唇角又扬了起来,只说:“我实在没想到人类征服宇宙这么多年,我竟然还要被人询问一个古地球时代的电车难题,甚至还要为此做出抉择。”
拉下扳手牺牲另一条轨道上的一人,还是漠视不管放任被疯子绑住的五人去死。
生命的价值不会因为数量而有所不同。
“可我并不想当‘英雄’,而且这也算不上见死不救吧,顶多是‘无能为力’。从法律上而言,你杀了这位联盟炙手可热的宁医生,被通缉的是你。就算世人苛求道德,该被谴责的也是杀人凶手,怎么也不可能是我这个被无辜卷入的小设计师。”
三言两语他把自己摘到了一个“过路人”的位置上,仿佛无论是源城众多的居民,还是那个被刀架脖子的宁刻,对于他而言都是素昧平生的路人,他拒绝回答电车难题,不去思考数量是否会觉得生命的重量。
反正他只是个无辜的被迫旁观者,只要把自己高高挂起,绕开法律和道德双方的审判范围,那么其他的就与他无关了。
仿佛重要的不是宁刻会不会死,而是他会不会因为宁刻的死而受到谴责。
“那只扳手,我可连碰都没有碰到。”
“你要是真想要个答案,或许绑了我,问那位专业的心理专家倒更有意思一点儿。”
“……”
那机械音沉默了,随后又是一阵笑声,只是那笑声的间隔变得奇怪,像是在时空乱流里扭曲的声波。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那素体人手起刀落,动脉飙出的鲜血,喷了纯白的空间满室,天花板上都是飞溅的血痕,然后实时投影的全息戛然而止。
肖安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巨大的落地窗上,背景是城市里散落的灯火。
他松开了撑着椅背的手,一向干燥的掌心积满了黏腻的汗水。
变态不嫌事大
脖子上的伤口没有用愈合剂,只是贴了一层无菌纱布止血,因而刺痛感十分明显。
但宁刻对那点儿痛感不甚在意,只是有条不紊地整理被绳索捆绑而弄乱的衣角。他身处的空间并不是方才肖安看到的那样是一片纯白,这就像是普通的酒店房间。
那机械音从宁刻的头顶响了起来:“哈哈,他根本不在意你啊,宁医生。”一字一顿的声音没有人类的温度,却意外地开满了嘲讽。
“看你像屠宰场里的鸡似的被人拎起脖颈,一刀割下脑袋,他都没有眨下眼呢。”
“行了,”那机械音有自顾自地说:“走吧宁医生,绑架你们可真的没意思啊,浪费我时间。”
宁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方才那个被人抓着头发用刀抵在喉咙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走出了这间卧室,在客厅的桌子上看到了自己被摘下来的外设,他戴好外设,先发了一条消息出去,然后打开这间套房的大门准备走出去。
一开门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肖安,那双眼睛径直盯着他的脖颈。
然后宁刻的脖颈之侧就被冰凉的指腹触上,那手很稳,一点点揭开他纯白纱布的一角。刀只割破了浅浅的皮肉,现下已经结了痂。
那手收了回去,肖安绕过他走进房间,没有朝宁刻方才待过的现下开着门的那间卧室去,径直走向了套房的另一间如今门房紧闭的卧室。
然而那里面空无一人。
肖安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又走出来,攥紧宁刻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隔着衬衫布料,宁刻感到肖安的掌心那样烫,明明他的指尖是异常冰凉。
他们心脏的跳动声在掌心和手腕的内侧重叠在了一起。
宁刻看到肖安攥在他手腕处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在抖。
“你还好么?”宁刻开口问道。
肖安只留给他一个有些凌乱的后脑,不开口回他的话。
于是宁刻又道:“我没事。”
“你当然没事,你能有什么事,不可以有事。”肖安的声音泛着哑。
宁刻不再作声了。
和平星商业区被官方清了场,只有巡逻机器人在那地儿,在那里会被掳也不能说奇怪,毕竟附近没有人,监控也是人报了警才会有警察去调阅。或许和平星的天眼也有漏洞,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去肖安宁刻被袭击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