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安耐着性子,甚至有些语重心长的语气,让宁刻想起了过去,想起了两个人都还是孩子的时候。
那时候的肖安会更加直接地给他示范要怎样当好一个人类幼崽。
宁刻的脑海里漫无边际地浮现了无数肖安小时候的模样,面上却表示了解地淡定点了点头。
肖安还是觉得奇怪,他说:“所以你请我们吃饭,真就只是出于对合作方的礼貌?”
“也不全是,”宁刻坐在他的黑色座椅上,万向轮轻转,让他面向了肖安,“我只是意识到,我们似乎是劫后余生捡回了一条命,这是件应该庆祝的事情。”
肖安失笑:“你这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戈尔菲诺那事儿过去都快半个月了。
“怎么样,有没有一种活着真好的感觉?”
宁刻移开视线,看着书架上摆着的那只爱尔康蓝蝶,微微颌首。
“真的?”肖安探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在你哥我面前不用演,实话实说就行了。”
宁刻回过头看他,只是勾唇笑,好像肖安刚刚说的话有多么可笑似的。
肖安觉得这石头真无趣不经逗,于是收回自己的脑袋继续靠回沙发上,也不知道是在对宁刻说,还是单纯地自言自语:“臭小子,有时候我是真想揍你。”
这让肖安也回忆起他们小时候,这些年他很少回想起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因为那意味着他将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他的父母。
小时候的宁刻其实很招人喜欢,别看如今的宁大医生人高马大,十四岁之前他其实一直比肖安要矮上半个头,个子比同龄人小一些,再加上眼睛长得大,整个人就会显得更秀气。
小孩子的面无表情又总显得忧郁,像个教科书级别的洋娃娃。
那时候的肖宁刻是真漂亮,也是真叫人嫉妒得慌。
肖向山和弗莉佳是一对很好的父母,但作为星际刑警他们也是真的很忙碌,所以肖安稍微懂事了一些之后,几乎都是他带着宁刻长大的,还有家里那台一贯使用小熊猫皮肤的智能全息管家“乔”。
而父母都同时在家的日子就显得愈发弥足珍贵,五六岁的年纪,爸妈一起陪着疯玩儿了一个下午,晚饭以后两个小孩都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爸妈一人一个抱进了兄弟俩的房间,一人放一张小床上都给服服帖帖地盖好了被子。
他们那时候还住在那间后来被改成了书房的房间里,玻璃花窗的两边放着一样的床,兄弟俩穿着一样的儿童睡衣,剪着一样的乖巧发型,盖着一样的卡通小被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标准的双胞胎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那时候的肖安,偶尔也会意识到父母对待他和对待小刻其实并不完全一样。
比如偶尔深夜里突然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另一张床上的小刻以及他的小枕头都不见了。
于是他迷迷糊糊地爬下床,去找他那个不叫人省心的弟弟。
转悠了一圈,连阳台都爬出去看过之后,他发现自己父母的门没关紧,微微打开的一条缝里倾泄出月光,他的“双胞胎弟弟”躺在父母的中间,小小的身体窝在母亲的臂弯里被父亲轻抚着后背。
像是联盟公益广告里头会出现的宣传画面。
美好的让那时候小小的肖安手足无措,他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是默默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有的时候,爸爸妈妈是只属于弟弟的。
虽然肖安也不知道他那弟弟是不是真的需要父母,或者说需要这么爱他的父母。
“你什么时候会再去戈尔菲诺?”宁刻问他。
肖安被他的声音从红红绿绿的玻璃花窗光影下,拉回了宁刻这间色彩单调的休息室内,想了会儿说:“暂时不用,中央区的基础数据本身就有记录,一些有问题的地方上次也都看过了一遍,详细的数据会通过检测仪直接传回来。”
“怎么,对戈尔菲诺有心理阴影了?”肖安轻笑,“别怕,在源城没人敢动你。”
宁刻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表情,根本不在意肖安的话是安慰还是讽刺,仍然保持着自己的说话节奏:“罗德尼那边已经结案,顺势端掉了好几个西区的地下势力。”
肖安点点头,“挺好,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有理有据有运气,挺不错。”
“原本西区的全息改造不会像现在这样顺利。”宁刻继续道。
“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事儿?”肖安奇怪道,“戈尔菲诺怎么样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还是你有什么在那里的研究计划啊?”
他想了想:“比如你接过来的那个入梦症和小女孩。”
宁刻:“对我而言影响不大,虽然戈尔菲诺确实是个珍贵的样本。”
“怎么说?”
宁刻不说话,肖安就继续问:“我是问戈尔菲诺为什么是个珍贵样本?”
宁刻才回答:“因为那里是整个联盟里为数不多的,没有真正意义上入梦症患者的星城。”
“嗯……”肖安心说,你还记得你刚刚从戈尔菲诺带了个入梦症疑似患者回来吗?弟弟。
“薇安·史密斯不是戈尔菲诺人,她在半年以前刚刚从源城搬到戈尔菲诺,随后不久便入梦。”原来如此。
“不过没有本土入梦症患者出现的星城应该不止戈尔菲诺一个吧。”肖安说。
宁刻:“嗯。”
肖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戈尔菲诺还有什么其他让你很在意的地方?”
“那不重要。”宁刻猝不及防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本来他也没打算久聊,只要确定肖安短时间内不会再去戈尔菲诺就足够了,那里现在实在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