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第三扇门,小姑娘就退到了他身后,目送他进去之后带上了门。门里一样是古玩店的装璜,格子墙上杂七杂八地陈设了各种玩意儿,有古地球时代就被各路大家收藏陶瓷、金器,也有更具科技感的去危险化后的手持热武器,风格挺混搭。
“好久不见,五号。”屋子里戴着眼镜,披着浅色无纹针织披肩的女人对他打招呼。
女人的相貌并不突出,是那种第一眼根本不会叫人记住的类型,打扮和气质有些像以前的女教师,但不会过分严肃。
肖安吊儿郎当没人样地倚在门框边,开口道:“我说柳姐,你在我脑子里叫我五号就算了,面对面还这么叫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安这个字当初还是你建议我爸妈起的吧。”
“你起的名儿,你不叫?”
被肖安叫做柳姐的女人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又说:“你该管我叫柳姨,小安。”
肖安立刻喜笑颜开,非常听话地回道:“诶,我的柳姨。”
肖安坐到了柳姨的面前,两人间隔着一张古旧而精致的滕桌,他在桌上铺开了光幕,斯科特在源城宅邸的模样缩小百倍立体地呈现在了光幕之上。
柳姨的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但并没有说什么。
肖安向她详细地描述了今夜的所见所闻——当然不是以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角度,宅院的布局,安保设施的安置,书房的位置,以及他推测出的宅邸内的平面图都被一一道来。
柳姨忽然打断他:“你可以不接下这个任务的,中心并不只有你这一位细节设计师。当初也完全有其他人可以去接近本森·斯科特,你已经接了稻田的案子。”
“现在这样,你知道像什么吗?”
“嗯?”肖安看着这个中年女人平入湖面的眼睛。
“像站在两块夹板上的人,破船已经沉了,你还非要站在两块被海水卷的南辕北辙的夹板上……”
“这说法怪惊悚的啊柳姨,”肖安笑嘻嘻地截过了话头,“就算我真遇海难了直接淹死就好,从下边撕成两瓣儿什么的,嘶——”
他抖抖肩膀,“这什么酷刑啊。”
他又说:“而且所谓的任务,也不过就算让我走到斯科特的面前说几句话,套套近乎以后,逛逛他众多宅邸中的一栋罢了。”
“还有戈尔菲诺呢?”柳姨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毫无波澜,“如果不是中心也在调查了戈尔菲诺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差点死在那里。”
肖安摇摇头,依旧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哪儿有那么夸张。”
“再说了,那些人的目标又不是我。我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打工人而已,那些人想杀的是……”肖安忽然顿了顿。
“宁刻。”
柳姨接过话音,神色并不好看。
“你现在还住在他那里?”
“是啊。”肖安说得理所当然,“爸妈的房子这么多年没人住,我一个人住回去不是冷清么。”
“唉,柳姨你也笑一笑嘛。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小刻,他其实挺好的啊。不是你以前总对我们说‘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说真的,宁刻真就是那样的人,不是挺完美的么。”
“肖安,你真觉得这世界上有完美的人存在么?那或许根本就不是人。”
肖安:“……”
他心爱的弟弟大概是被骂了,被骂不是人,可肖安有些难以反驳,他也时常觉得宁刻完美得像是以他的妄想被蓝本的人造产物。
唉,只能说人各有好恶,他的宝贝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能欣赏。
皆大欢喜的落幕
宁刻有很多工作安排,他必须按着日程表去一一完成,所以他不可能待在公寓里等肖安回家,但是在工作间隙他还是忍不住地打开了公寓的监控。
这套家用天眼系统是他买了这间公寓后就立马安装好的,本意当然不是为了随时监控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另一个大活人,可是他现在忍不住。
这肯定脱离了世俗意义上道德底线的范畴,但宁刻还是无法克制这种单方面的窥视与确认。
肖安确实是早上才回的公寓,确切地说是上午9点一刻。他打开公寓大门的时候一边换鞋一边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小刻。”
连屋里的老猫都没搭理他,于是他又念念叨叨地说:“哦,我们宁大医生得上班。”
“啊啊,好累啊。我要洗澡睡觉。”他说着晃晃悠悠地钻进卧室,花十分钟冲完澡之后窝进被子里闷头睡大觉了。
肖安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宁刻只能通过监控看到一些散乱的发,拇指的指甲无意识地扣在食指的第二指节上,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印。
他记得肖安说过“不会。”他也相信肖安确实不会,可是某种难以抑制的情绪还是在疯狂膨胀,在他的胸腔里满溢,像是要冲破皮囊。
全世界都在宣传独立,没有谁是属于谁的,可宁刻还是十分政治不正确地想要肖安独属于他一个人。
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需要对彼此负责的关系呢,宁刻觉得自己最近急切的情绪太多,堆积在一起让他有些难以压抑了。
压力需要疏解,不能一味地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那样无济于事,宁刻清楚地知道自己排解这种情绪和压力的方法是什么。
他思绪轻转,光幕随后变成了全息模式,他想松一松肖安掖得过分紧实的被角让他不要憋着自己,但在全息模式里做这种事情对现实无济于事。
于是最后也只是摸了摸那散乱在外的柔软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