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曲接近尾声,宽阔的会场从高处响起第一声掌声,随后那掌声像是起了什么连锁反应,响彻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宁刻和肖安停下舞步,肖安带着他向众人行了一个极具绅士的礼,就如同一名斩获桂冠的舞者。孔雀似的。
宁医生心中暗道。
还有人在鼓掌,一步一步穿过人潮向他们二人走来,是这场宴会的主人。
罗德尼一脸赞赏,李·周跟在他的身侧。
“没想到二位跳舞不仅如此优秀还这么默契。”他称赞着,侍者恰到好处地拿来了酒水,三人碰杯浅饮,“特别是宁医生,我都对您刮目相看了,没想到您居然是个这么热情洋溢的人。”
他特意咬重了“热情洋溢”这几个字,狭长的眼尾勾起,不掩其间的揶揄。
比起罗德尼的揶揄,宁刻注意到了更多的其他的东西,但他面上不显只说:“以前学过一些。”
罗德尼毫不吝啬称赞:“宁医生真的是我见过最天才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年轻的女士走了过来:“宁医生,真的是你,要不是罗德尼先生这么称呼你,我还真不敢上来打招呼。”
宁刻侧身看她,依稀有些面熟,但他的大脑数据库里并没有这位女士的资料。
那位女士也意识到了自己该自我介绍:“抱歉宁医生,是我唐突了。我叫曼西,芙丽·曼西,我的父亲是亚历山大·曼西。送我父亲去稻田的一直是我丈夫,所以您应该没见过我,这半年来我父亲的状态真的好了太多。”
“之前我和丈夫一直很担心父亲会不会哪天就‘入梦’了,但他现在每天的状态都在好转,真的太感谢您了。”女士热泪盈眶。
宁刻依旧淡然到显得近乎漠然,颔首致意道:“是我的份内之事。”
“医者仁心妙手回春,”罗德尼适时地打断了那位女士的感怀,“没想到我还有幸能亲眼目睹这么美好的一幕,今日这场宴会惊喜连连,当真超值。”
罗德尼是个相当具有感染力的人,他的情绪似乎能轻易地传递给别人,包括他待人接物的方式。
本来没几个人敢上来和宁刻搭话的,最开始围上来攀谈的人,也都是冲着肖安,这会儿却有不少人围上了宁刻自己。
他现在毕竟是联盟名人,伦委会跟前的红人,就算自带生人勿近气场,对话像是答录机,在罗德尼松动了气氛的前提下,仍然多的是蠢蠢欲动的人。
无论是谁、无论是做什么的,都想嗅得先机。
宁刻只得一个个应对,还得保持警惕与谨慎,并且非常无可奈何地目送罗德尼带着肖安相谈甚欢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宁刻清楚地意识到他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气场了,肖安不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每一秒,他都有一股强烈的把在场所有人一瞬清空的冲动,但他没有超能力,也不是宇宙异形人,做不到这个。
只能忍受社交场上无聊的纠缠。
其实肖安会在会场的大门口和他相遇并不是偶然,他知道肖安收到了罗德尼的请柬,因为他照例翻看了监控,在肖安的光幕里看到了这一切。
于是他计算着公共交通线抵达的时间,费尽心思地营造了一场偶遇。
他卑劣的,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满足自己的心思,只有这样,肖安,他亲爱的哥哥才会毫无警觉。
这种手段是可鄙的,又显得他可怜。
还好,觥筹交错间宁刻如此想到,还好他自己对这种情绪感知薄弱,不会为其所扰。
当他应付完最后一位攀谈者,肖安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身边并没有罗德尼以及他那位叫李·周的随者。
像是掐准了时间。
肖安走到他身侧,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宁医生,我可以蹭一下你的车吗?我想回我情人的家了。”
漫不经心地充满挑逗。
两人间没有在罗德尼面前给出定义的关系,现下却在这个人的双唇中吐露。
不是兄弟,更不是爱人,而是“情人”。
肖安觉得现在的他们俩是“情人”?
微妙的用词,在不同语境里可以有翻天覆地的语义转变,那么对于肖安而言,现在是什么语境?
有情人终成眷属,亦或者奸夫情夫?
宁刻忽然有了想要反将一军的情绪,他垂眸睨了一眼肖安问道:“哥哥在源城居然还有一位情人?我怎么不知道,还请问你情人家的地址是什么,我送你过去。”
肖安挑眉,戏瘾大发:“就在沅江路的沿洋小区,你知道么?”
宁刻一边往外走一边陪他演:“那还挺巧,和我的公寓在一个地方。”
“无巧不成书嘛,这是好事儿。”肖安跟上他,“正好你也不用绕道了。”
自动驾驶中的近地车在近地交通线上飞驰,窗外有极光一般的美妙光影。肖安一进车坐定就迫不及待地撤了领带扔了西装外套,就像地球世代的古老油画《永恒的记忆》里边那些瘫软的时钟一样,整个人陷进了宽大的座椅里。
“啊,累死你哥了。”
宁刻随即感受到了这条咸鱼的视线。
于是循着那视线望回去,开口道:“你刚才不是很尽兴吗?”
“尽兴?”肖安说着没骨头似的左右扭了扭,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最适合咸鱼的姿势,然后说:“跳舞是跳得挺尽兴的,说起来还是小时候那会儿看妈和爸一起跳的时候学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挺宝刀未老的。”还不忘自夸一番,随后略微敷衍,“不过弟弟你也不错,没白瞎这一身劲道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