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悯。”
阿尔加尔在心里默念，发音标准，不过嘴上依旧还是维持着圣子的称号。
他看了看窗外月色，提醒苏悯：“圣子，该睡觉了。”
苏悯点头应是，摇响小铃铛让侍女带阿尔加尔下去。
然而深夜，一缕黑色浓雾却从缝隙飘入，缠绕着苏悯手腕。
每个城市，苏悯的安排都是固定的。
先是巡游和颂讲，后面便是和当地教廷的神职人员沟通本地的信仰情况，最后一日便是参加当地贵族的宴会——毕竟教廷的一部分收入来自于他们。
他的日程繁忙，第二日完全没有时间见阿尔加尔，直到第三日才有机会。
宴会在夜间，白日他可以自由安排，往日他也是在神殿里祷告，无聊又无趣。
但是今日一早醒来，他便让人叫来阿尔加尔。
他对于这个乞丐的好奇心日渐增长，觉得他和他过去二十年来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阿尔加尔进来时，侍女们刚将早餐备好。
由于信仰和教条的缘故，教廷里的饮食向来清淡，且等级越高的神职人员吃的越清苦，像是苏悯的早餐，便只有一杯热饮和几片面包，上面甚至连一点黄油和果酱都没有抹。
相反，由于被圣子重视，侍女们对阿尔加尔的态度也开始好起来，为他准备的早餐丰盛，有热牛奶，还有肉片水果，烤过的抹了酱料的面包，比苏悯的早餐不知丰盛了多少倍。
两份早餐摆在一起，简直分不清谁是主谁是客。
阿尔加尔向来信奉的是享乐主义，及时行乐是所有魔物的唯一信条，此刻他看着苏悯面前那份早餐，不由得皱了皱眉。
苏悯端庄的坐在桌旁，等侍女退下后才开口和阿尔加尔说话：“抱歉，昨天太忙了，没时间招待你。”
他很矜持，所以连阿尔加尔也没看出来他闻到香甜的味道因而诞生的对阿尔加尔那份早餐的渴望。
闻起来就很好吃。
可是他不能吃，他是圣子，只有饮食清淡保持身体的纯净才能侍奉好光明神。
阿尔加尔对那些教条什么的不屑一顾，他可从来没听奥斯维德说过要天天吃素才有资格当他的信徒。
无非是某些无聊人士搞出来的规则借此训导神职人员了。
他心念一动，苏悯桌前的刀叉瞬间化作黑雾消失，苏悯摸来摸去也没找到，急的要找小铃铛让侍女给他拿新的过来。
可他没想到小铃铛也被阿尔加尔藏起来了。
“阿尔加尔，你能帮我叫一下莉芙她们吗？他们似乎没有给我准备刀叉。”
这时候他倒有些羞意了，桌下两只手磨着衣角，觉得让别人看到了自己不周到的一面。
毕竟身为主人请客吃饭竟然连刀叉都没备齐，难免显得冒犯。
阿尔加尔没回答，苏悯听见椅子在地板上移动的声音，然后是身边轻微的空气流动，再是旁边的椅子被拉开。
随后他才听到阿尔加尔的回答：“莉芙她们现在应该也在用餐。圣子，可以用我的刀叉。”
还没等苏悯回答，阿尔加尔又问了一句：“我可以碰你吗？”
见圣子的第二面就要求碰圣子，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无礼，可偏偏他措辞得当，还事先询问。
苏悯无情拒绝：“触碰到我，会被火焰灼烧的。”
倘若他不是圣子，那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阿尔加尔内心暗暗唾弃奥斯维德道貌岸然，把人养在身边，因着自我定义的规则不敢触碰苏悯也就算了，竟然还不允许别人触碰。
阿尔加尔决定先斩后奏，伸出手直接握住了苏悯的细瘦手腕，苏悯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碰了，立马惊慌失措甩着手腕要阿尔加尔放开自己。
一边动作一边还委屈的不行，眼眶发红几乎要流泪，他在替阿尔加尔担心：“快放开，灼伤会很痛的，求求你，阿尔加尔。”
他的反应有些应激，着急甩开阿尔加尔的手的模样慌乱又令人心疼。阿尔加尔这时候动作强硬了，松开了苏悯的手腕又把人直接抱到怀里。苏悯已经流了泪，身边人的小心翼翼的远离让他早早的就得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可偏偏人人都把他推举上神坛。
自我怀疑和对灼伤他人的恐惧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折磨着他，直到近些年来才好一些。
除了平时照顾他的几个侍女，他甚至不想近其他人的身。
这种忧虑和害怕已经到了让他恐惧别人靠近的地步。
阿尔加尔是例外。
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有趣的人可以陪着自己说说话，眼见他又要因为自己受伤了，又伤心又自责，被抱到阿尔加尔怀里之后还挺不住的颤抖，小小一团的缩着，可怜极了。
阿尔加尔心痛的要死，连忙拉着苏悯的手抚摸自己的掌心，告诉他自己没受伤。
“我没受伤好吗宝贝，你摸摸看，别哭，别害怕，我好着呢。”
他轻轻抚摸着苏悯的脊背，小声在他耳边安抚，耐心又温柔。
过了一会，苏悯终于冷静下来，两只手抓住阿尔加尔的手，指腹在他掌心来回华东，摸遍了整只手才意识到阿尔加尔真的没受伤。
他还有些迟疑，似乎是觉得用手指来感受不够，还把阿尔加尔的手放到了自己嘴边，微凉的嘴唇试探着掌心位置。
如此这般，他才放下心来，有些哽咽的说道：“那就好，没受伤就好。”
阿尔加尔的掌心还被他举着没拿下来，此刻感受到苏悯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觉得自己冷硬了几万年的心都开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