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席卷了整座宅子,待它消散,宅子早已空无一人。
数千年前,朱鹤曾是一国之将,因君主无德,率领十万铁骑丧命战场,死后阴魂不散,恰逢战场为极阴之地,于是他便依托在佩剑之上,吸取地底阴气,成就如今修为。
他在山脉深处修建了一座洞府,数千年前,他便在这洞府中打坐修炼,从未有任何事情能动摇他的心智。
然而就在刚刚,在他庞大的神识覆盖下的一处地方,一股熟悉的气息唤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悸动。
洞府外,万鬼开道,跪地臣服,恭迎鬼王归来。
而朱鹤只是随手一甩,那重逾千斤的石门便被轰然关闭,将所有鬼魂精怪拒之门外。
苏悯已经昏迷,身躯在朱鹤鬼力的注入下变得逐渐凝实,那件月白色的长袍早被朱鹤丢落在那栋宅子,换上了他自己原本的那件紫衣。
在千万年的沉寂中,朱鹤的心逐渐变得如同那把铜剑一般冷硬,然而怀里的苏悯却让他目露疑惑。
他察觉到自己平静了千年的心此刻正心潮涌动,翻滚着种种他陌生无比的情绪。
苏悯被重伤,本源又被带走,无法进入画内修复,朱鹤召唤出自己的那一柄剑,小心翼翼的将苏悯放置在上面。
洞虽宽阔,却朴实无比,唯一奢华的东西便是放置在各处的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朱鹤那方床是洞里他用的最久的物事,乃青铜所铸,光滑平整,古朴大气,原也算得上一方宝物,可如今苏悯躺在上头,容颜瑰丽,身着锦袍,却无端显得那床简陋无比。
朱鹤面无表情,定是这石床他用太久,看的腻烦了。他身形消失了一会,再次出现时,一张透绿翡翠上浮淡紫浅黄嫩红色大床便出现在洞内。
这么一看,倒的确是更配这个小鬼,可总觉得还有些不够。
朱鹤想起了他还在人世时,那些王公贵族的小榻上头都会雕着花纹,他皱皱眉,幻出一柄利剑,回想着那些绮丽繁复的花纹,一点点雕了出来。
他将小鬼和青铜剑转移到了翡翠床上,这下顺眼许多。
小鬼的脸色好了一些,却仍未苏悯,脸色苍白异常,眉头微皱,似乎还在为伤口感到疼痛,又看着不大开心的样子。
方才那栋宅子,似乎有一面大镜子,和一个大衣橱?
这小鬼先前穿的月白长袍,虽布料下乘,款式却好看的很,特别是露出的双肩,看着很是美艳。
他见过许多女鬼,一个个身着艳丽服装,还要梳着繁复的发型,头上插满各种吊坠,看着的确不错。
或许这只小鬼也会喜欢?
只是他与外界隔绝,一时之间收集不来那么多东西。
想到这,朱鹤唤来自己的下属,让他在鬼界发布诏令,凡有奢靡华贵衣物及饰品者,皆可前来洞府,他会以宝物交换,其中特别注明:得是新的。
于是一个流言悄然在鬼界兴起:他们孤寡了千万年的鬼王老树开花,要娶鬼后啦。
吸人精气的画中小艳鬼(8)
一时之间,洞府门庭若市,除却真正想要兑换宝物的鬼怪之外,还有众多想要一睹鬼后尊容的——朱鹤一概不准。
他让那些鬼怪将所有的东西一一摆放好,他一个个的看过去,看中了,便留下,可以交换,看不中的就当场让人拿出去。
事后经下属统计:他们的鬼王用了将近几百件宝物,换取了一百来件华贵衣裳,一百来件饰物,还有零零总总其他东西,只要漂亮,华丽,朱鹤一律收下。
他还特意请了生前擅于机巧建筑的鬼怪,特意替他装饰装饰洞府。
那鬼怪自然也听闻了最近的流言,默不作声把山洞布置成了喜堂,入目全是一片大红色。
于是等过了十几天,苏悯终于借助青铜剑,修复好了本源,睁开双眼苏醒,看到的便是头顶高高挂起的红色帘帐,和身旁穿着一袭黑袍的陌生人。
那陌生人虽长相俊秀,却敛眉垂眼,一派威严,更何况眉间一道黑痕,让他显得有些凶神恶煞,浓郁的鬼气扑面而来,感觉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自己捏死。
苏悯被吓得立马闭上眼睛假装还没醒,随后他便感觉到冰凉的触感,落在自己眼皮上。
好冰,比他的身体还要冰。
苏悯冻的一激灵,委委屈屈睁开眼睛,瞳孔却四处张望,就是不看朱鹤。
他觉得这人长得实在是太凶了,除非他主动道歉,说自己错了,不应该吓他,还用手指冰他,否则他是不会笑的。
朱鹤眉头蹙的愈发紧,他眉间那道黑痕,是当年他被军中叛徒一剑刺中眉心留下来的痕迹,至于表情,他也是习惯如此,方才看到小鬼分明苏醒了,却还闭着眼睛,有些好奇,才忍不住碰了碰那对漂亮的眼睛,实在不知道为何这小鬼为什么不愿看他。
“你怕我吗?”朱鹤伸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苏悯的下巴,让他面对着自己。
生气的样子看起来更凶了,下巴处的手指也捏的他好痛,苏悯战战兢兢回答:“别杀我”
虽然这也是个鬼,不是道士,算得上是他同类,可他还停留在被那一剑刺中的恐惧里,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又惹这个大鬼生气,一掌把自己拍的灰飞烟灭。
他可还没有见他的何大哥最后一面呢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朱鹤看着眼前这个小鬼露出害怕的神情,上挑的眼尾出现一抹红晕,眼里也浮出水雾,明白他是误会了什么。
可他说话向来冷硬,更何况常年闭关,已经很久没正常说过话了,他内心为这小鬼伤心的模样心痛,脸上却显得更凶,只能将那小鬼抱起,将自己的本源青铜剑交到苏悯手中,用平淡又真心实意的话哄着苏悯:“别怕,我叫朱鹤,是我从一个老道手中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