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梁桓与程父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程母拉着程知煜在院中的小亭里坐下。
“小鱼你告诉娘,这桩婚事是怎么回事?圣人怎么会突然下旨让你和梁将军成婚。你们,你们可都是男子啊!”程母严肃地说,眼睛里全是对他的担忧,“况且你嫁给了他,他为了传宗接代以后必定是少不了纳妾。你打小就优秀,娘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困在深宅后院。”
程知煜给程母倒了杯茶递到她的手边,宽慰道:“娘不用担忧,此事我与梁将军是心甘情愿,日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小鱼,事关你的终生大事,你要娘怎么能不担心。”程母看着他说,“我只盼你一生平安顺遂。”
出口的话在肺腑里滚了好几转,程知煜说,“我知,我也只盼娘和爹一生平安顺遂。”
只盼梦中的悲剧不要在现实中重演,所以我必须早做打算,为自己也为家里人谋一条生路。
被拉入泥潭的新科状元(四)
不知梁桓和程父在书房里谈了些什么,出来时,程父的愁眉终于舒展,还特意让梁桓留一起吃晚饭。
程知煜看着面前小碗堆起的小山丘有些无奈,连忙打住还要继续给他加菜的三人,“够了够了,碗里都装不下了。”
程母慈爱又忧愁地看着他,“小鱼实在太瘦了,要多吃点才行。”
梁桓和程父在一旁默默点头。
程知煜把自己的碗微微移开一点,“吃不完会浪费粮食。”
程父程母和梁桓这才作罢。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程父程母毫不客气地将程知煜小时候的糗事与乐事分享给梁桓。
程知煜低着头格外认真地吃着饭,还要时不时被程父程母点到,再被梁桓打趣两句。
“真的吗?小鱼小时候这么调皮?”
“哈哈哈哈哈小鱼小时候啊,可好玩了。”
这和被人当众扒裤子有什么区别?只有程知煜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家小鱼害羞了。”程母着看程知煜越来越低的头,笑着说。
程知煜:“……”程知煜的脸都快要埋在饭碗里去了。
求求你们无视我。
饭后,梁桓没有再多逗留就离开了。
因着是圣人亲自赐下的婚事,钦天监特意为这门婚事卜算了良辰吉日。
赶在日子到来前,三书六礼,换庚谱,过文定,过大礼,催妆送妆,安床铺房……
一连串的婚事流程下来耗费了不少的时间精力,两家人这段时间好一阵忙活。
程知煜本想着一切从简,本来就是假结婚,哪里需要平白折腾这么多的事,敷衍一下就够了。
但梁桓的想法与他截然不同,最后梁桓以“为了让双方父母放心以及堵住悠悠众口”为由成功说服了程知煜。
冬月初二,是这场寒冬里难得的雪停的日子。
程知煜早早地起了床,侍女们为他描眉画鬓,额头上画上花钿,再抿一抿唇脂,本就美丽的面孔更添一抹殊艳。
十里红妆从城西铺到城东,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天公作美,懒懒地倾泻下几缕微阳,洒在白雪上,洒在程知煜一身火红的嫁衣上。
城里人声鼎沸,城外粥铺接济难民。
“虽是娶男妻,没想到将军倒是重视这一门婚事。”
“哎,世道无常哟,要我说抛开性别不谈,状元郎嫁给大将军,两人还是般配的。”
“我嘞个乖乖呀,听府上的人说,这程知煜是长得真好看呀!”
将军府张灯结彩,往来宾客无不是达官显贵,客套话吉祥话不要钱一样从嘴里吐出来。
各类礼品络绎不绝。太子身体抱恙,只派了府上的人送来东西聊表“心意”。
程知煜还在人群中看到了叶云菲,她站在昭安世子的身后充当侍卫的角色,留意到程知煜的视线,对着他微微点头致意。
这一天,一整套的婚礼流程走下来,程知煜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了。梁桓还在外面应酬,屋外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就像是催眠曲一样,实在太累,程知煜倚在床柱上,竟就着这个姿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梁桓终于结束应酬,在灯火阑珊里回到婚房时,看到的就是程知煜靠着床柱睡得一脸安然的样子。白皙的脸染上薄红,几缕被蹭乱的发丝凌乱地落在他的脸上脖颈上,火红的嫁衣衬得程知煜人越发的白皙明艳。
或许是被酒精影响,又或者是今夜月色太美,梁桓走过去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来回抚摸了一下程知煜额间描着的花钿,然后俯身珍而重之地吻在上面。
一吻结束,梁桓起身,轻手轻脚地将压在程知煜头上的厚重头饰取下来放在桌上。
尽管梁桓已经足够小心了,程知煜还是被这细小的动静惊醒,睁开一双烟雨朦胧的眼,仰头看着梁桓。
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神看得梁桓心里一软,他加快手上的动作,取下最后一点头饰。随后他弯下腰和程知煜平视,捏了捏程知煜糯米糍粑一样软糯的脸,在外杀伐果断的人,现在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一样,轻唤还在状态外的人一声“小鱼”。
“嗯。”程知煜声音含糊地回答,视线兀地被一抹红色遮挡——放在一旁的盖头被梁桓重新盖在他的头上。
“我要为你掀盖头了,小鱼。”梁桓的声音细听之下还有几分紧张,程知煜听见了衣物摩挲的声音。他不懂梁桓在玩什么把戏,大脑还没有彻底清醒,懵懵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