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小鱼,你没事吧。娘担心死你了。”睡在塌上歇息的程母被他的动作惊醒,担忧地呼喊着他,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从红肿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你已经昏睡整整两天了。”
原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了吗?
程知煜着实没有力气,只能虚弱地安慰母亲:“阿娘,没事的。”
“您知不知道多危险?你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阿娘握着程知煜的手,一时之间止不住的泪水不断砸在他的手背上。
程知煜自知理亏,只好转移话题:“梁桓呢?他没事吧?”
阿娘担忧地说:“他现在还没醒过来。你们两个孩子,不过出门一趟怎么弄成了那副样子。”
程知煜想起梁桓当时的惨状,心里不禁有些后怕,连出口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他……”
话没来得及出口,一连串的咳嗽倒是忍不住地先行从喉咙里冒了出来,引得胸口一阵又一阵的抽痛,而他甚至无力抬手安抚一下自己。
“来人啊!传大夫!”阿娘坐在床边干着急,顾忌着程知煜身上的伤,不敢贸然上手为他顺气,害怕再一次伤到他。
屋里人来人往,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等一切平息下来时,只见窗外夜色既白,程知煜心疼地看着阿娘憔悴的脸色,开口道:“阿娘辛苦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没什么大事的。”
“小鱼,阿娘担心。”阿娘不愿离开,“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你浑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程知煜心有愧疚,眼泪满怀歉意地说:“抱歉,阿娘,是我不好,总是让你们担心。”
“傻孩子,这又哪能怪你?天灾人祸,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阿娘拍拍程知煜的手背,“阿娘担心小鱼,但是这些不是小鱼的错。”
程知煜眼睛里一片酸涩,总感觉自己好像总是容易让别人担心。梁桓总是说担心他,担心他被太子欺负,担心他面对人性之恶时的心里状态,担心他风寒久病未愈的身体。而他的父母也担心他,担心他在外面过得不好,担心他现在浑身是伤的模样。
“小鱼别怕,你阿爹在调查凶手,一定会给你们讨一个公道的。”阿娘拿帕子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痕,“此事,我们绝不会姑息的。”
程知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阿娘说这次刺杀背后是我们目前还招惹不起的人。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没关系,他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好说歹说,最后好不容易才把一直守着他的阿娘劝去休息。
阿娘离开后,程知煜扶着床柱缓慢而又艰难地起身,披上一件素净的外衣,扶着墙向外走去。不过短短几步路程,冷汗顺着额角留下,程知煜感觉自己的眼前有些发黑。
天蒙蒙亮,公鸡打鸣的声音与鸟儿起床的叫声交织,万物即将揭开黑色的面纱。
“怎么出来了?”叶云菲翻墙而入,正巧碰上了从屋内出来的程知煜,“正准备来看看你呢。”
“我们在浮州县令的书房里发现了昭安世子与浮州县令结党营私的证据。”程知煜捂嘴掩鼻咳嗽两声。
“我这边发现了昭安侯爷与当今陛下多年前往来共同嫁祸叶府的证物。”叶云菲皱皱眉,“只是这条路太难走了,就算我们有这个证据也处理不了太子和那狗皇帝。”
“先皇不是还有个孩子吗?”程知煜拢了拢衣襟,“今年大概二十有四了吧。”
叶云菲恍然大悟,连语调都微微上扬:“你是说……”
“嗯。这位先皇遗子平日里不出风头,没有什么存在感,大概也是害怕引得忌惮。”程知煜说,“不如亲自试探一下,如果合适何不扶他上帝位。”
“再加上,我前些日子见了那皇帝一面,他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脸色灰败,病入膏肓,药石难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程知煜的呼吸有些乱,歇了会儿接着说,“等一切布置好了,你想他怎么死就怎么死,反正对外他只会是病死了的或者被他现在最亲爱的太子谋权篡位而死。”
叶云菲沉思了一下,对着程知煜从容一笑:“你说的在理。”
两个人都是疯子,一个背负着满门血仇,一个提防着惨烈的未来。皇权更替在他们的嘴里就像今天吃什么稀疏平常,不能激起半点的波澜。
这条路上,他们是坚定的同盟。
叶云菲走后,程知煜在原地站了会儿,出神地望着灰蒙蒙带蓝调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转身往隔壁房间走去。程知煜推测,梁桓应该被安置在了那里。
也不知他身上的伤怎么样。阿娘放在与他说梁桓的伤虽然严重,但是也没有生命安危,让他不要太过担心。
可是,怎么能够不担心呢?毕竟,那人受这么严重的伤也有自己的原因在里面。如果当时不是顾忌着他,保护他,以梁桓的武功,他一人足以从刺客的包围中杀出去。
屋内一片静谧,梁桓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很难想象,无所不能的梁将军居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程知煜伸出手去描摹梁桓脸,就在他的手离梁桓的脸不过咫尺距离时,梁桓的眼睫毛颤了颤,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程知煜对上了视线。
程知煜触电一般快速缩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你……”梁桓像是扯着声带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暗淡的天光下,一个躺在床上刚从阎王的手上抢回一条命,一个咳嗽不断胸中疼痛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