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小巧的下巴,红润的嘴唇,挺立的鼻梁与描着花钿的额头,程知煜殊艳的脸一点一点重新展露在梁桓的面前,梁桓的呼吸为之一重。
他赶忙转过身掩饰自己的失态,拿起桌上盛着合卺酒的瓢递给程知煜一个,“合卺酒。”
程知煜的瞌睡这下彻底跑了,他没接,看着莫名巧妙的梁桓说:“所以?”
梁桓的指尖轻敲着瓢的底部,声音低哑地说:“新人结婚都是要行合卺礼的。”
“没事,我们并非是真夫妻,也不必拘泥于这些形式。”程知煜控制不住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梁桓。”
没想到梁桓却在这件事上格外执拗,声音带着程知煜察觉不到的期待:“小鱼,虽然是假的,但也好歹是人生第一回结婚,试试吧。”
程知煜可有可无地接过了梁桓递过来的盛着酒的瓢。
看着程知煜接过,梁桓的眉梢眼角都荡开笑意。
剖卺为瓢,里面盛的酒微微苦涩,淌过心尖。程知煜的脸以为这份苦微微皱起,梁桓却奇妙地从中品味到了甘甜。
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这套嫁衣太过华丽繁琐,程知煜自己尝试了一下没弄懂到底要怎么解开,正要开口叫外边候着的侍女来帮忙。
“我来。”梁桓开口道,走上前蹲在程知煜身前与他一起解开这繁琐的嫁衣。
梁桓的手指意外的灵活,三两下就把这件令程知煜头疼的嫁衣搞定了。
随后梁桓唤人送进来热水,两人各自收拾洗漱干净。
程知煜一沾枕头就与周公会晤去了,梁桓看着他安睡的脸,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夜里晚来风急,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压折了院内的梅枝。
叶云菲被风打窗户的声音惊醒,起身披上放在床脚的衣裳,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还没睡呀?”守夜的同僚看见叶云菲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睡醒了起来如厕,今晚雪大,辛苦赵哥了。”叶云菲笑着和人搭话。
赵哥摆摆手说:“害!今年冬天这天气也是见了鬼了,雪下得没完没了的。”
“可不是嘛,上一次这么大的雪还是在十六年前呢?”叶云菲朝冰冷的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
“你快去吧,早点回房。”赵哥见状嘱咐道。
叶云菲和赵哥告别,往茅房的方向走去,却在离开赵哥的视线过后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了一个有些荒僻的角落。
她抓住信鸽,取下信鸽腿上的小纸条:【浮州饥荒,暗潮翻涌,旧案将出,务必小心。】
放开手,信鸽扑腾两下在雪夜中飞远,不见了踪影。
次日一早,程知煜被细微的说话的声音吵醒。
应该是要早起请安了,他翻了个身还没从床上坐起身来,就有一双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抱歉,吵到你了,继续睡吧。”
“不是要早起去请安吗?”程知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困倦。
“不必,家里并不在意这些,况且今日雪大别着凉了,你好好休息。”
听到梁桓的话,程知煜重新把自己埋回被子里,冬日室内的温暖总是格外适合安睡。
圣人给梁桓放了九天婚假,准他不必上朝。这几日,程知煜渐渐与将军府熟了起来。
梁父梁母对儿子的事向来习惯了放手,虽说初听儿媳妇是个男人的时候有些怒气,但在见着程知煜本人后那些怒火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无他,他们着实是喜欢程知煜这孩子。人长得俊俏漂亮,又落落大方有学识,体贴懂事会说话。
梁桓天天与程知煜腻歪在一处,在旁人看来,宛然是一对琴瑟和鸣的新婚夫夫。
京城偶得几日晴朗,浮州那边落雪却是从未停过。
因为大雪的缘故饿死冻死了不知多少当地的百姓。当地官员眼见着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匆匆地上报给了朝廷。
朝廷曾几度拨款放粮,当地的问题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越演越烈。
圣人特意命令太子为钦差大臣去浮州巡访,梁桓及其新婚妻子一道前往,从旁辅助太子。
程知煜接到消息的时候苦笑了一下,也不知这圣人的安排到底是何意。
如果太子在浮州出了点意外……
程知煜赶紧打住自己脑海里的想法,这样做太冒险了,还是得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地来。
被拉入泥潭的新科状元(五)
临行那日,程知煜梁桓与太子周承衍在城外会合共同前往浮州。程知煜和梁桓同乘一辆马车,周承衍独自一人。
他们与周承衍实在没什么话说,路上通常是程知煜和梁桓凑在一起讲悄悄话,周承衍满面怨气与怒火地待在一旁,周围的侍从也都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偶尔周承衍看着梁桓腻歪在程知煜身上,就要不痛快地找茬挑刺两句:“堂堂大将军是离了别人就不能活了吗?”
梁桓对此习以为常,淡淡道:“臣的家事与殿下无关。”
而程知煜根本不想搭理周承衍,与周承衍处在同一个空间让他觉得恶心。他对周承衍向来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有时避无可避就装哑巴,把周承衍当空气处理。
得亏了梁桓是个有实权的将军,不然照他们这样子,怕不是被砍了八百次头都不止了。
路途遥远,从京城到浮州不知要经历山水几万重。紧赶慢赶,他们一行人终于在半月内到达了浮州不远处,大抵再赶一日的路程就能到达浮州。
地面积雪甚高,按照俗语“瑞雪兆丰年”,或许这场雪在来年会带来一场大丰收。但是现在,这对那些穷途末路的人而言就是取人性命的凶器,不知有多少性命埋葬在了这个冬季的大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