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又又又一次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的时候,程知煜心里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安心地睡个没有人打扰的好觉了。
然而现实却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闭着眼睛的时候,其余的感官反而越发清晰。他感到有人将他的上半身托起来揽到了怀里,然后把一些又苦又涩的液体喂到了他的嘴里。
程知煜眉头紧锁,紧闭着嘴不肯再尝第二口,无论扶着他给他喂药的人声音怎么温和轻柔地诱哄他,他也绝不肯打开自己的唇舌。
“你会不会喂药,不会让我来。”另一人声音烦躁,在房间里不住地踱步,“怎么会突然感染风寒?这里不比京城,那些个庸医我看也不太行。”
他在屋内走了几圈,然后一拍手掌,自顾自地说:“算了,这次来浮州处理的事本就算不上困难,不如把知煜先送回京养病,留你我在这里善后就行了。”
“小鱼不会同意的,殿下还是不要自说自话。”扶着他的人冷笑一声,“我会照顾好小鱼的,殿下还是先请回吧。”
“我怎么相信你,他是和你一起出去才病的!”另一人的声音人忍不住拔高,“早知道就不该让小鱼和你一起行动!”
这刺耳的声音程知煜听得难受,下意识地往抱着他的人的怀里躲了躲,只为求得一丝安宁。
“好吵,小点声。”抱着他的人温暖的手捂住他的耳朵,声音冷冽,“你若没事做,不如先去处理一下县官贪污的事。”
空气中沉默了好久,紧接着程知煜听见了另一人不甘离去的脚步声。
扶着他的人却是叹了口气,语调温柔又感伤:“不肯好好吃药的话,怎么才能好呢?小鱼。”
程知煜的心中隐隐有的动摇,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为自己担心伤心。
而扶着他的人趁着他嘴巴微微开合的一瞬间,又把一勺子的药送进了他的口中。等他吞咽完毕,再用下巴轻轻蹭蹭他的头顶,笑着说一声:“乖乖小鱼。”
程知煜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心里微微恼怒和委屈。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他还没说自己答应了要喝那些又苦又涩的东西,那人就擅自给自己做了决定。
只是那人轻拍自己的手实在温柔,说话的语气实在柔和,程知煜也就决定不和他计较了。
再后来,那人抱住他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安静地入睡,耳边除了心跳的声音,万籁俱寂。
程知煜细微地挣扎了两下,还是没能挣脱,被那人牢牢地抱着,也就不再动弹,随他去了。
夜间,他偶尔清醒几分,能感受到那人给他喂水,换头上的帕子,为他掖被子。
身体脆弱的时候,灵魂被另一个人的举动温暖着,于是,连身上的病痛都跟着减轻了不少。
程知煜再次醒来之时,外边天光大亮,他伸出酸软的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
身上好酸好重,好黏腻,好想沐浴。
头好昏,眼睛酸涩,鼻子好像被堵塞住了,喉咙也有些发痒。
程知煜一觉醒来,哪哪都不得劲。
“醒了吗?小鱼。”梁桓推开门端着一碗清粥走进来。
“咳咳。”程知煜半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回答梁桓,反倒是一连串的咳嗽声争先恐后地从喉咙里冒出来。
梁桓忙把手中端着的粥放在小桌上,坐到床边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程知煜的后背,给他顺着呼吸。
“我……”程知煜刚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惊到了,喉咙里像是有刀片划过一样。
梁桓伸手去探程知煜的额头。
还好,还好,烧退下去了不少,不似昨夜那般滚烫。
“难受的话,就先不要回来说话了。”梁桓把粥端到床边,“医生说你感染了风寒。把粥喝了,再把药吃了,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吧。”
程知煜嗓子难受,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看见梁桓的眼下一片青黑,脸色也有些憔悴,想来昨夜他昏昏沉沉的时候大概也是梁桓一直在照顾他。
“我说,你听着就是,不必回答我。”梁桓端过粥,坐在床沿,勺子在粥里搅拌了一下,然后舀起一勺就要喂给程知煜。
程知煜自己伸手去接勺子,摇摇头示意自己来就可以。
两人的手相碰,梁桓握着勺子的手没动,“没事,你生着病就别折腾了。”
梁桓接着将粥喂到了程知煜的嘴边,程知煜虽有几分不好意思,还是就着梁桓的手喝了下去。
“浮州县令已经知晓我们来到了浮州,今晚上在他府上举办接风宴,你身子不爽利,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就行。”
程知煜摇摇头,表示自己可以跟着一起去。
梁桓顿了一小,接着说:“昨夜发现了证据后,我已经派了侍卫去调距离浮州最近的江南军帮忙。今晚上的宴会,大概不会风平浪静。”
程知煜点点头,心中有数。
梁桓看着程知煜这幅乖乖的样子,心都软了,捏捏程知煜的鼻子,“昨夜还真没说错,真是乖乖小鱼。”
现在清醒着的程知煜骤然听到这个称呼,因为风寒憔悴的脸都多了几分血色。
他张了张嘴最终因为喉咙实在疼痛而放弃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梁桓,表示自己的不满。
梁桓却被程知煜这表示不满的动作取悦到了,觉得像是小动物伸爪子不痛不痒,可可爱爱。
喝完了粥,他又端过药,准备照葫芦画瓢给程知煜喂药。
程知煜坚决制止了他的动作,有些无力的手接过药碗。
夜晚烧得不清醒的程知煜会任性地因为苦不肯喝药,但是白日里理性回归后,程知煜端着药就是一口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