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尘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如何是好,就差哭着求饶了,只得颤颤巍巍道:
“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对于还铁一事……小人……小人是真的无能为力!您不如去见见我朝天子,再好好商谈此事儿,成……成么?”
季徯秩身子一软,倚靠在椅背上,俨然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样,眉蹙了蹙,柔声道:
“哎呀,说是这么说……我可是听闻魏人到余国京城去,一路上所需的令牌可难得咯!没有一年功夫,那令牌呀,怕是拿不到啊!”
梁尘咽了口唾沫,寻思着发发慈悲将手中令牌给了那侯爷,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犹豫了半晌,他才小声道:
“反正我不拦您过我这关,剩下的路你……您便自己想办法罢,我也是无能为力。”
宋诀陵坐在梁尘身侧,用右手几指环着一酒杯,在那儿轻轻吹着那酒的热气。他将左手按在剑上,腰间倏然发出“铿”地一声响——那是剑出窍的声音。
梁尘惊了一惊,道:
“落、落珩,你这是做甚?!”
“没事儿,这几日光顾着吃酒了,少去军营里头,突然想起剑出鞘之音,想来觉着怪好听的,就弄来听听声罢。”
梁尘实在不知宋诀陵瞧上去人模人样的,不知还有多少怪癖。
余魂未定,那瞧着温润如玉的喻戟又笑了起来,自怀中取出一纸,道:
“听闻梁大人不仅在余国东疆吃空饷吃得很欢,就连送往魏的佳宝也敢乱扣?”
“什……什么?你血口喷人!”那梁尘见自己被栽赃霎时怒不可遏,就差跳起来了,那喻戟却在对面拿剑往他膝上一竖,压住了他的腿。
梁尘方想叫身旁近侍前来,将喻戟和季徯秩俩人给他捆下去,却发现厢房内除了他们四人,其他人全被他赶出去了——色令智昏啊!
喻戟将长指放在薄唇前作噤声状,缓声道:
“安静点罢!可别乱说话。”
“我们也相信大人您什么也没做呀!不过这私扣贡品可是件大事儿!谁想要到嘴边的珍馐却生翅飞了呢?我们没有余国令牌,虽不能将这事传到余王那儿,但传到魏王那儿总行罢?”季徯秩用玉指往梁尘肩上点了点,又拿剑鞘往他后颈上轻轻划了划,“到时候为了魏余同好,还不知余王要护着谁呢!您说对不对啊,梁大人?”
梁尘脸色难看得紧,那手肘轻轻撞了撞宋诀陵,向他求助,哪知宋诀陵却眦笑道:
“梁兄,恐怕我剑还没抽出来,你脑袋便先落地咯!咱们还是别冒这个险罢?”
那余国有名的纨绔哪里见过这般世面,霎时涕泗滂沱,向对面二人哭道:
“小人错……错咯!二位大人绕我一命。那通行令牌,小人有,小人有!执此令便没有人敢拦着您的车马……一会儿小人便让人去取!”
季徯秩压他肩的手重了重,嘴角勾着,道:
“嗯……一会儿?”
“现在……现在还不行么!”那梁尘已是欲哭无泪,喊道,“来人啊!把我那煊蛇令拿……拿来!”
那些下人急匆匆策马回府,很快便将那令送来了。推开厢房门的时候,屋里头四人仍旧吃着酒,只是他们那梁大人接过令牌的时候,手都在抖。
那些下人先前被他们主子骂狠了,如今长了记性,哪敢再多瞧,只当他是吃酒有些醉了,赶忙退下去了。
那季徯秩从那绝望之人手上接过了令牌,起身要走,临走时还朝梁尘笑了笑,道:
“梁大人方才有句话说得不对。”
“什么?”
“您仔细数数,这可有三位大人啊!您糊涂了!”
那梁尘惊恐地望了望,就怕从哪又钻出个人来,可仔细瞧了瞧这屋子里除了季、喻二人与他和宋诀陵便不再有其他人了。
谁知宋诀陵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跟着那二人出去了。
“后会有期,梁兄!”
梁尘生平这才有了真拿鞭子抽死人的念头。
行同途
拿到令牌后,喻戟策马回府,着手准备出使余国需向上呈递的文书去了,又留下了季徯秩与宋诀陵二人。
上次俩人吃了亏,这次学机灵了,没再骑着马来。
但为免车马搜查误事儿,他俩便都唤人将车停在了城门之外。这酒楼距城门可有着好些距离,此般二人又得同行一段路。
眼瞧着面前车马不绝,二人只好于原地驻足。
二人无言一路,眼下又走不了,等得烦了,宋诀陵就先开了口,“今日见识了侯爷勾人的本事儿,实在是令在下大开眼界。别人吃酒入腹,您倒好,专喂给衣裳吃呢!”
“哈……有心人瞧上去自然觉得开眼界。”季徯秩笑着将耳边碎发往耳后别了别,“不过还得是有心人才瞧得出。像阿戟这种单纯的,只觉得我是人傻心粗呢!”
“你二爷就是有心,怎么了?佛门清净能养出侯爷这般多情种,烟花柳巷还养不出个有心人来了?”宋诀陵自嘲道。
季徯秩闻言也笑。
“你有几分把握,皇上会让我们离营?”宋诀陵垂眸瞧着地面,跺了跺靴上土,又道,“他就不怕你叛逃余国或是搬余国兵来砸他自个儿的脚?”
“你当人人是你,疑神疑鬼?我和阿戟没求过陛下几次,我俩若开口求他,那件事儿若非逆了他的愿,多半会成。”季徯秩笑道,“陛下惧的从来不是我会生二心,而是忧心我哪天被什么坏东西给害死咯!好比二爷您这种,整日张牙舞爪的。”
“我坏,你太子哥哥可好!”面前车马渐疏,宋诀陵朝前迈了几个大步,“快些跟上来罢!小心那梁尘冲出来拉你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