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是我拿走了。”梁稚忙说,“你别乱冤枉别人。”
她转过身去,打算把钢笔找出来还给他,却发现,那钢笔就被搁在摊开?的书页之间——显然楼问?津刚才已经看见了。
她一下窘得耳根发热,“……我不过是觉得它用起来还不错,所以擅自借用了而已。楼总不会这么小气,连支钢笔都要跟人计较吧?”
楼问?津微微挑眉。
梁稚把钢笔拿了起来,走近半步,拉开?他胸前?衬衫的口袋,把钢笔插了进去,“还给……”
话没说完,手指忽被一把攥住。
她顿时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让楼问?津往前?一拽,腰被搂住,身体转过半圈,一下在他腿上坐了下来。
咫尺之距,呼吸如热雾轻轻拂过鼻尖。
没有任何预警,他微凉手指擒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脑袋扳起来,一边摘下眼镜往桌面上一扔,一边吻了上来,带一点潦草与?凶狠的气势。
她脑中嗡地一响,本能伸手去推,可这反应被预判,手被楼问?津一把抓紧,按在他胸口。
小时候去餐茶室,总要点咖啡红茶,加炼乳,甜里带一点苦,便不会腻。此刻,她在楼问?津的吻里尝到?了同样的,微苦的甜味。
楼问?津擒着她下巴的那只手松开?了,却是顺势到?了她的耳后?,手指插在她的发间,捧住她的侧脸,舌尖分开?了她的齿关,更深地探入。
这样的缱绻,让她心脏剧烈跳动,睫毛歇了一歇,终于还是将眼睛闭上。心口发痛,不敢细思?自己渴望他竟然渴望得这样深。
但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全然被动地接受——这是她此刻能做出的,所有虚假的反抗了。
楼问?津夺尽了她氧气,才终于停了下来,手掌按在她背后?,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她微微喘气以平顺呼吸,只觉与?他紧挨的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如擂鼓之声。
“楼问?津……”
“嗯?”
梁稚把脸埋在他肩头?,紧紧咬住嘴唇,话在喉间滚了几遭,还是没有忍住:“……我想要你跟我说实话,你究竟为什?么要对梁家下手?”
巴朗刀是他谊父的唯一遗物?,他舍得给了;四百多?英里的路程,他也愿意亲自开?车送来。
若说前?者只是迫于形势,后?者又有何必要?毕竟,现在他楼问?津就是最大的形势。
她或许从没有弄懂过楼问?津这个人。
静默许久,才听见楼问?津出声:“你希望我给你什?么答案,阿九?你想证明?我不是坏人?”
“……你是吗?”
楼问?津并不直接回答:“阿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坏人,那么只能你父亲是坏人。”
“我爸绝不可能!”
楼问?津静了一瞬,仿佛没什?么意味地轻笑了一声:“你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来问?我。”
梁稚不再说话,眼神也在一瞬间黯淡下去。
人在痛苦以极的时候,总要替自己找一点精神安慰,而她的精神安慰,是证明?楼问?津“恩将仇报”的合理性?,否则她原谅不了自己方?才的软弱与?沉溺。
爱也就罢了,软弱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她手掌在他肩膀上一撑,站了起来,楼问?津下意识伸手,虚虚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梁稚看着他,神情前?所未有的冷静,“……我工作很忙,以后?要是没有什?么事,就不要过来找我了。”
楼问?津不作声,他眼镜已经摘了,她因此可以直接看进他的眼睛里,分外幽深而莫测。
但那里面并没有愤怒。
仿佛,他已经料算到?了她的反应。
梁稚狠下心转过身去,拉开?抽屉,把刀放了进去。
身后?座椅被往后?推了推,楼问?津站起来,她没有回头?,只看见一条手臂伸到?了她面前?,把那支插在他胸口的钢笔放在了她手边。
随即,他便转身擦身往外走去了,边走边说:“早些休息。”
声音听来仍然只有毫无破绽的冷静。
梁稚没有答话,就垂头?站在书桌旁,直到?听见他脚步声渐渐走远,随即公寓门被打开?,“嗙”的一声,又被关上了。
整座公寓恢复寂静。
她力气尽失,后?退一步,在座椅上坐了下来。
宁愿他今天?没有来,否则不至于这样万箭攒心。
梁稚失眠到凌晨三点才睡去,第二天过午才醒,好好的一个周末,就这样?被?楼问?津毁了,真是可气。
但她不愿将太多精力投入这些恩怨情仇,人一旦开始自怨自艾,便有无限的理由沉湎下?去,这便与她南来狮城的初衷相违背。
王士莱是个好老板,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对故交的女儿照拂的因素。
起初,王士莱只叫她做一些电话联络,收发传真、印信、报纸等基础工作,见她都完成得不错,便把准备会议材料、整理会议纪等工作交给了她,之?后,又开始让她接手工作日程安排和商务接待,最后,有一些私人的行程,也都愿意委任给她。
梁稚很快便熟悉了助理的职务内容,换做从前,这些归根结底是服务他人的工作,她万万不会去做的,但如今不但做了,且完成得非常出色,甚而?难得的有了几分成就感。
后头?,因为一件私人行程上的事?,梁稚更得王士莱的信任:
王士莱与夫人感情深笃,“花莱”的“花”字,便取自夫人的姓氏。下?月办酒会,王士莱为夫人订购了一条钻石项链充当行头?,派了梁稚去取,并送到?武吉知马的王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