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儒敏锐地侧过头,紧张道:“谁……还有谁在?”
“不要多管闲事,”敏慎用刀身拍了拍纪儒的额头,“你春闱怎么了?说清楚!”说着便将刀刃挪到他右手拇指上,“说不清楚,这根指头便割下来喂狗。”
纪儒额头上的汗水浸湿了黑布,喉头滚了滚,干哑着嗓音道:“我的春闱名额早就让,让李大人换了,我去,去考不上的,他为了让我们闭嘴,有些人给了些银子打发了,我,我被留下来,当,当……”
敏慎道:“不止你一个人,还有谁?”
“我只知道,小,小蝶村的吕兴旺,他,他也是。”
敏慎倏地转头看向傅云,这“吕兴旺”如今人正躺在大理寺停尸房里,他们一开始还以为吕兴旺是那个“狂徒”。
傅云扫了一眼敏慎的袖口,敏慎立即会意,拿出怜月的画像,挡在纪儒身前,一把扯开他脸上的黑布,问道:“此人你可见过?!”
纪儒猛然重见光明,适应了半晌后才看清画像,结结巴巴道:“认,认识,叫怜月。”
敏慎接着将黑布绑上去,道:“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在李府里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大约……是李阁老寿宴那日,就是,就是那日,我,我喝多了酒,把腿撞伤了,怜月是,是大,大公子夫人买回来的婢女,大夫人生的天仙似的,我,我……所以那夜趁着内院人少,就,就拉着怜月……”
唐景天说那人是个跛子,如此一来便也对上了,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纪儒继续交代也清楚了个大概。
怜月在宫里“做事儿”,到了年纪放出去,后面的人不想让她带着秘密出去,又不想直接杀了惹出事端,便放到李茂楠手下。
唐景天画了一本“孙答应和狂徒”,傅云从中瞧出端倪,便着手调查,扔了一本掐头去尾的画给御史台,暗示李府有亲戚在小蝶村作威作福,可御史台却参奏的是什么……
能在御史台安插人手,他还没那个本事,若说是九皇叔没从中做手脚是不可能的,他可真是坐山观虎斗,借此机会叫李茂楠老实些,别想做墙头草,又给李仲甫气得下不来床。
到头来反咬傅云一口,倒落个“不尊师重道的罪名”。
这事儿让李茂楠的长子李经亘的夫人也大失颜面,成为满朝都的笑柄。就连李阁老重病都敢没在一旁侍候在侧。
敏慎又问:“你们为什么要杀吕兴旺?”
“不是我!”纪儒矢口否认,“我,我只是去看看,还,还没进小蝶村,就听说有人死了,这我哪儿还敢回去啊……”
敏慎冷笑一声,“有人看见你午时后进的小蝶村,去的就是吕兴旺家,后来吕兴旺一直未出门,你可知你并没有杀死吕兴旺,之后又来人‘补刀’,他这才死的。”
“我,我……”纪儒闻言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如同一摊烂泥吊在柱子上,喃喃道:“他们,还是,还是不放过他……”
“你好心,难道不知自己其实已经大难临头了吗?”敏慎道:“若是我们没去,你昨夜就悄无声息地死在李府,然后拖去乱葬岗被野狗啃食!”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们放了我,我也是受害者啊!”纪儒使劲挣扎,哭道:“民如何与官斗,若不是……我又怎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大一的“日记”
九皇叔在朝都明里暗里靠着李茂楠不知道安插的多少人手。李阁老一向家风严谨,李茂楠因着是李家的人,一直被安排在礼部任闲职,看着也是个闲散惯了的人。
世人只知李家李仲甫,却不知还有个李茂楠。
此人在政绩没有什么建树,可以说是个“透明人”,朝都世家中有个说法,“李家到李阁老这里算是极尽荣宠,故而盛极必衰,也不知李阁老百年后,李家还有谁能撑起门楣。”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出了暗室之后,傅云问:“阁老的孙子在吏部做什么?”
敏慎想了想,道:“李经亘,吏部考功司员外郎,他曾参加过科考,成绩尚可,如今已经算李家后辈中最有出息的,李家嫡出一脉也就指着他了,其他子侄一脉更差,都靠着积蓄坐吃山空。”
傅云点点头,李仲甫是他的老师,他多少都是敬重的,当初有点“反的萌芽”,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李仲甫手中的人脉。
唐景天是个聪明的,分析得也头头是道,可是他不知道,一开始陛下眼中所谓的“鸟尽弓藏”,只要李阁老在一天,就没打算动手。
而傅云所谓的“契机”,是唐景天间接搅浑了这一池子水,让他成功从中拨出了纪儒、吕兴旺这条线。
如今看来,李家参与到与九王的谋逆之中,竟然敢在科考中动手脚,那是真的到李茂楠走到头了。
这些年傅云单方面和陛下有隔阂,一叶障目,也是让人钻了空子,有心人将主意打到陛下没准备对付的李家头上去了。
如今静下心来想,虽然有点后悔和陛下闹,可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母妃。
敏慎道:“此事牵扯甚广,纪儒长时间关押在王府怕是不妥,大理寺虽说还是王爷的地盘,可……”
纪儒关在王府还能活命,这一送去大理寺,只怕就要和吕兴旺一样被灭口了。可王府又不是官府,长期关押百姓,哪日又是御史台的“政绩”了。
傅云捏了捏眉心,现下从暗室出来,一冷一热倒叫人头昏,便摆摆手道:“找个别的理由关到大理寺,让他不要乱说话,找人看紧了,他的吃食也不许外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