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哦,”兰殊回正方向盘,“是啊,子成和妮妮都要结婚了。”
本以为话题开启,彼此能就这么顺着聊下去,却没想到江遇感慨了那么一句之后便又没了声音。
兰殊再次用后视镜看他,江遇已靠回了椅背,眼镜仍架在他挺立的鼻梁上,眼眸则安静地合上了。
可兰殊的心已被方才那简短地一句来回挠得静不下来,他想和江遇多聊几句,聊一些日常的,生活的,无关身份和工作的东西。红灯亮起,兰殊点下刹车。他扭头看江遇,又见江遇不知何时睁了眼,这一扭头,目光便直直地对上了。
“怎么了?”江遇探寻地问。
兰殊撇嘴,把头转了回去:“没怎么,就好奇你居然真把我当专车司机了。”
江遇笑:“我哪儿敢啊,就是在想工作上的事,一时没注意氛围,抱歉抱歉。”他将背又打直了一些,振作起两分精神,“来,聊聊吧。”
“……”兰殊泄了气,闲聊这种事,明明应该自然而然才对,现在这样简直刻意到家。可他又舍不得拂了江遇的好意。
“伯母现在怎么样了?”兰殊问。
江遇没有立刻回答,兰殊便担心自己是不是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忖着该怎么把话题给圆过去,忽听后方传来响亮急促的喇叭声。
“绿灯了。”江遇提醒。
“哦。”兰殊踩下油门。
“正常治疗,”江遇说,“癌症毕竟不是别的病,情况要麻烦些。”
“……嗯,总之有任何需要,你都告诉我。”兰殊说。
“好,谢谢小殊。”
“不客气,”兰殊摇了摇头,也不知江遇看不看得见,“你真的不用和我客气的。”
江遇笑了:“我知道,我没跟你客气。”
兰殊打着方向盘,将车缓缓开进凌云阁的地下车库。终于快到家了,他松弛了一些,又生出浅淡的舍不得。他问江遇:“你将来什么打算?”
“嗯?”江遇反应片刻,说,“没什么具体打算,就赚钱吧,还房贷,攒老婆本。”
“怎么,想找对象了?”
“还行吧,都30了,你看子成和妮妮,不挺好的。你不想?”
“……”兰殊忽然觉得车厢里实在闷热得让人受不了。他单手扯了扯脖颈处半高的羊绒衣领,汗水黏了一圈,一松手,绒毛又紧紧依附上去,无济于事。
“嗐,”他将黏糊糊的手又放回方向盘上,“我着什么急啊,标准的钻石王老五好吧。”他调侃着,“嘿我还没跟你提过是吧,上回谢知微,就是领御的那个大小姐,还跟我打听你来着,你现在也是他们的法顾了?你觉得谢知微怎么样?”
“只是进了律师库,和你们集团一样。”江遇说,“我和谢小姐平常没什么往来。”
兰殊显然不信:“没有吗?她当时表现出来的,对你的兴趣很大啊,”他没有发觉自己情绪忽然的波动起伏,只将涌至喉头的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你要真和谢知微好了,还需要攒哪门子的老婆本,她嫁妆都……”
兰殊终于刹住了车。他又说错话了。
“我,我不是让你吃软饭,我的意思是,那有条件好的,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对吧……”他解释着,只是越到后面声音越低。兰殊不想跟江遇说这些的,但他好像又只能说这些。他觉得自己的嘴也不是嘴,脑子也不是脑子,什么都说不好,只会惹人不快。
还不如安静当个专车司机。
兰殊果然不再说话,默默将车开到负二楼。替他解围的还是江遇,兰殊听见他开口前那声带着笑的短短的叹息:“那看来我魅力还行啊,能让谢大小姐看上眼。”
“嗯,长得帅,能力强,你不吃香谁吃香。”兰殊顺着江遇的话道。
江遇笑出了声:“二少对我评价挺高。只可惜山猪吃不了细糠。”
找到自己的车位,兰殊眼瞅着电子屏开始倒车:“猪拱白菜不常有吗?你看赵子成就拱成功了。”
“我的意思是,”江遇道,兰殊停好车,从后视镜里看过去,恰巧看到江遇那双含笑的眼睛,“高门大户,我高攀不上,也不打算去攀,出生境遇差别太大了。做合作伙伴可以,我僭越一些,做朋友也行,但谈恋爱甚至结婚,不合适。”
兰殊回过头,直对上江遇仍弯着的眸。兰殊知道自己应激了,也明白自己的情绪即将再次掌控脑子,他可能又要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了,可他实在忍不住:“你什么意思?你点我呢?”
江遇有些懵,他敛了笑,又挑起眉,很是无辜:“我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咱俩情况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兰殊问,“我没她有钱?你僭越什么了?”
江遇无奈道:“我和你,我们是大学一个宿舍的缘分,不是简简单单的萍水相逢,四年朝夕相处下来,友情基础是不一样的,也不单是我俩,还有子成,小逸,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兰殊根本不买账:“意思是如果我和你不在一个宿舍,你就压根不会和我有交情了,是吗?”
“没有这种如果,”江遇抬手捏了捏自己发胀的鼻梁,“我是说……”
“你捏什么鼻梁?怎么我很胡搅蛮缠吗?你答不出来就答不出来,你一副无辜无奈的样子是怎么个意思?”
江遇被兰殊骂得愕然:“我捏鼻梁都不行了?”
“不行!”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
“我就胡搅蛮缠怎么了?我告诉你江遇我忍你那些莫名其妙曲意逢迎阴阳怪气的态度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