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殊包里掏出钥匙开了车门,把人放到后排座椅上躺好。江遇启动汽车,将副驾驶一侧的车窗降出一道窄口,打开空调,这才下车锁好车门。
他回到太阳城,没有再去包房,而是来到前台。
“你好,麻烦888房买单。”
前台的服务员闻言应好,立刻操作起来,很快打出单子。江遇付了钱,又刷了预授权。
“如果包房客人问起,告诉他们是兰先生买的单。”
“好的,没问题先生。”
江遇再次回到停车场。他今晚应酬喝了不少,酒驾是不可能的,好在娱乐会所外最不缺的就是等着挣钱的代驾,江遇刚下单便被接了,不到两分钟就见一推着电单车戴着小蓝帽的代驾匆匆赶来。江遇看了眼在后排睡得香沉的兰殊,将车钥匙交给代驾,随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直至回到凌云阁,兰殊也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江遇知道兰殊家在哪儿,也搞得定指纹锁,但他过去没有登门过,此刻又觉得未经允许贸然进入他人住宅并不妥当,最终还是决定把兰殊带回自己家。
江遇点亮玄关的灯,空旷的房子迎来了入住后的第一位客人。虽然是个醉鬼。
他本打算将醉鬼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临到头又改变主意,背着醉鬼进了卧室。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还是对他好点儿吧。
客卧没料到会有人突然深夜造访,床上只有空荡荡的席梦思。江遇只好把他扔进主卧的大床,然后轻锤了锤本已积劳许久,而今更加不堪重负的腰椎,看着安稳甜睡的兰殊,无奈叹了口气,他关上卧室的顶灯,转而旋亮床头的小台灯,又躬下身替兰殊脱掉鞋袜,扯过一边的薄被盖住他的肚子。
做完这些,江遇再次看向兰殊酣眠的脸,按照大学时的经验,兰殊这一觉会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其间连翻身都不会有。江遇记得初次见他喝醉的那晚,他睡得实在太沉,以至于宿舍三人每隔两小时便要轮番起身探一探他的鼻息。
思及此,江遇笑起来,当这些不堪其烦的经历变成片段式的回忆,余留在心的便只剩年少时单纯而憨傻的意趣。
江遇在卧室的卫生间冲了个冗长的澡,洗净一身因背人而积出的臭汗,又在氤氲的空气中不受控地想起那段斑斓而纯粹的大学时光。他的大学生活总是忙碌的,奔波于家教与课堂,疲于学费与生存,还有孤注一掷的燕大梦和隐秘角落里那永远不会宣之于口却终究没能抑制的错谬的情感。他并不时常想起,他偏执地以为那是与如今的他相比,不够光鲜的曾经,而此刻江遇才发现,抛开他自以为是的回避,那段记忆中有太多散发着淡淡青草香味的只属于那时的他的故事。从过去转身凝望现在,有的梦想已然实现,有的情感仍被掩埋,江遇很满足了,他从不执着于百分百的圆满,情感对于在世俗上已然成功的他而言更加微末。况且,回忆的美好本也源于不纠缠不沉湎的现今。
洗完这个充满哲思的澡,江遇裹着浴袍刚踏出卫生间便被吓了一跳:“卧槽。”
兰殊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刻端正地坐在床边,眼神直勾勾盯着脚下的木地板。
“你不声不响坐这儿干嘛呢?”江遇皱眉走过去,兰殊闻声僵硬地抬头,呆滞的目光缓慢地聚焦到江遇的脸上,而后便再次一动不动了。
江遇一愣,他弯下腰,双眸与兰殊对视,兰殊仍没有反应。
这是,还醉着?
江遇觉得好笑,他伸手在兰殊面前晃了晃。
“啪!”
极有力的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在江遇的左脸,直把他扇得脚下趔趄,差点栽倒。
江遇被扇懵了,脑子嗡嗡响,他回过被打偏的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仍面无表情的兰殊,只觉左脸滚烫火辣,疼得像是抹了十层朝天椒。江遇站直身,居高临下俯视跟着他抬头的“施暴者”:“你什么毛病?”
兰殊充耳未闻,只目不转睛盯着他。江遇被他的样子气笑了,真行,8年回来,酒量长了,酒品也野了。
“嘶。”江遇扯了扯嘴角,十分不解地问,“你这是对我憋了多少怨气?”
他倒没指望这个生猛的醉鬼真能回答。
兰殊是断掌,这一巴掌给得也足够瓷实,江遇估摸着如果不立刻处理,接下来好几天自己大概都没法出门。
他又瞪了兰殊一眼,刚抬脚准备去厨房就见兰殊忽然向他伸直双手,眸子里还浸起薄薄的水光,看起来十足可怜。
江遇只觉满腹莫名与火气在这一瞬被消解大半,转而化作深深的无奈。
他顶着刺辣辣的半边脸再次蹲下身与兰殊平视:“又怎么了?”
兰殊的双手落到江遇的脸颊——这次不是扇的。他轻轻地捧着江遇的脸,认真问道:“我们是朋友吗?”
江遇凝看他剪水的瞳仁,心里最后的那点火也被压灭了,他叹了口气,说:“是。”
“一直都是吗?”
“一直都是。”
“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无题
兰殊醒来时脑子还在混沌,他望着纯白的天花板和陌生的顶灯,半晌才想起昨晚的聚餐。他以为自己在酒店,但见周遭明显生活化的家居摆设又否定了。
左右不过宋元禾或许辉的家,他揉了揉胀痛的头,掀开薄被起身。
卧室里没人,兰殊倒是不急。他先在卫生间洗漱了一通,等神志清明身体活泛了才终于踏出房门。而后又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的酒压根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