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年份早就忘了,只记得,那时凡人尚且不知铁器为何物。倒是懂得建造房屋了,可多数看来只是草棚。”
“这么说,还是蛮荒时代?”眼里流露出明显的讶异和惊惶,丹朱不由往后退了半步,他看着那一身白衣的男人,怎么也想象不到面前站着的,竟会是个远古神魔。
然而仔细看来,那眉眼,那神色,倒真的是透着远古的莫测的。
再加上那银色的头发和冰蓝色的眼……
“以前,我的本事大得很。”带着无奈笑了笑,辰吁了口气,“只是年头太多,很多都退化了。只留下这张脸还是老样子。”
丹朱没有言语,只是带着回应般的浅笑再度垂下睫毛。
他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
毕竟这不是和他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地仙,就算能力再怎么退化,这有着地府令符,却遮盖不住一身妖气和鬼气的男人,还是颇有危险性的。能力退化,再怎么退化,想必也照例能轻而易举夺取他性命吧……
“放心,我只是偶尔过来,你我只是偶尔相遇,随便交谈两句,我不会残暴无知到轻易取了家神性命的~~”以猫妖独有的法术读取了对方的心思,辰突然朝着丹朱靠近了一步,他感觉到对方上升的体温,轻轻挑起了嘴角,“狐仙大人,我在地府时间太久,返回阳间也几乎未曾来过这古幽州。你若是得闲,可否做做向导,带着我四下里游览一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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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朱没有拒绝辰的要求。
他带着他,在京城里绕了一圈,虽然前提是,天黑之前必须回去。
“你一旦天黑,就会变回原形么?”那一身白衣的男人眯着眼笑,表情像极了狡猾的冥府之猫。
“不,只是,家院不可无人看管。”低头躲开那冰蓝色的视线,丹朱抿了抿嘴唇,“新建的宅院,气脉尚未稳定,倘若疏于看守,会有野鬼入侵。”
“嗯。”点了点头,辰看着那格外恪尽职守的家神。
果然漂亮啊……
连睫毛都是棕红色的,虽说是雄性,却天生有种狐的妖媚,只是,这妖媚被地仙的正气遮盖了不少,变得模糊不清,只在偶然间不经意流露出来。
说不定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那种勾引人的气质呢。
“真可惜……”辰撇嘴。
“神君说什么可惜?”
“哦,没什么。”简单把话题错开,辰拢了一把银色的头发,“你先对我改改口吧,别神君神君的叫了。”
“不叫神君,那……叫什么?”
“我叫辰。”
“辰?”
“嗯,辰星的辰。”
丹朱一时间没有答话。
果然,这个男人就像是辰星一般,没有耀眼的高高在上的光芒,却有好像夜色中幽幽冥火般引人不得不去观望的气质。
他太神秘,太深邃,太冰冷,一身的玄机,让你揣摩不透。而越是揣摩不透,你就越是想进一步深究,就像被冥火一路引向不知何方。
从没见过冰蓝色的眼。
那是真的如同碧空之蓝印在透明的冰雪上的感觉,这样的颜色,搭配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皮肤,更是显得冰冷。再加上那银色的头发……
上好的银丝缎也不过如此吧,那不是凡人老去时灰白的头发颜色,那是真真正正的银色,如波光,如月光,如辰星一样。
那男人和他一样,并非满清的打扮,他一身大明衣冠,对方,则是完全不知哪朝哪代的衣着。一身白衣没有明清的繁复,亦非唐宋的潇洒,更不是秦汉的飘逸……
“这是羲皇爱穿的样式。”读取了那突然不说话的狐仙深层的心思,辰低头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白袍,“我曾在羲皇和娲皇身边呆过,修出人形之后,一直穿着这样的衣着。后来,这样子被凡人学去,于帝王间流传……不对,那时凡人还没有帝王呢,只有部落首领。再后来,传于夏禹,盛于商汤,衰于周武。待到大秦一统天下时,已经没人记得这衣裳样子了。”
辰说得轻松,丹朱听得惊异,就算已经知道了这妖类来自上古时代,可如此具体的描述,还是让他觉得对方比自己高深太多太多,和这妖一比,自己这个所谓的仙,简直就是微尘般的存在了。
“经历那么多的朝代变更,听过见过的,太令人艳羡了。”低低念叨着,丹朱一声轻叹,“我时常觉得自己见识短浅,看来,果然啊……”
辰听着那样的感慨,看着那样的表情,没有丹朱意料中的表现出骄傲或是怜悯的神色来,反而有点突然的笑了一声,而后,便是自嘲一般的言辞。
“你和我这个老不死的妖怪比个什么?”
“您怎么这么说自己?”
“怎么?我哪一点说的不对?”辰略微收敛了几分笑容,但是自嘲还在,“我既是老不死,又是妖怪啊~”
“可……”突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那样的话,又见了对方脸上怎么看都觉得带了几分猫儿调皮的神色,丹朱一个没忍住,竟笑了出来。
那笑容让辰心里一颤。
脸上不露声色,然而心里真的一颤。
事后想想,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辰有了将这个总爱穿着大红衣衫的男人据为己有的冲动。
“这边是关帝庙,前头不远,就是海潮庵。”隐约感觉到气氛的特殊,丹朱定了定神,把话题重新拽了回来,他指着水岸边的庙宇,表情有几分感慨,“大明时,我就是在海潮庵门口,遇见的太倏神。”
“谁?”辰一愣。
“太倏神,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