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庆民不屑道:“公安没那么大的本事。”
“是吗?”陈孟秋道:“你选择在大年夜里零点之后动手,应该是想借助鞭炮声掩盖你行凶的动静,所以时间点是你精心挑选的。罗应宝准备好了酒菜待客,说明你事先跟罗应宝有约定。所以破案其实不难,只要我们的技侦人员去查罗应宝死亡前24小时内的通讯记录,就能找到你。”
齐庆民冷笑:“说的这么简单,那你还不是要诈我?”
“我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个案件,让你自已跳出来。”陈孟秋说道:“在我问是谁提议找罗应宝打牌的时候,你就已经说了谎话,你说谎话的时候,各种微动作不断,目光下瞥,闪烁严重,鼻孔翕张,频繁揉鼻头,眼皮耷拉,不敢直视我。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怀疑你了。”
齐庆民道:“我一直都有这些毛病,算不上什么。”
“那是你心中总是有鬼。”陈孟秋道:“还有,我问昨天晚上你在哪里,干了什么,你想也没想,就说你陪着你母亲看电视,看到十二点,去放了鞭炮,然后睡觉,你妈妈都知道。”
齐庆民道:“那有什么不对?”
陈孟秋道:“如果是我,我会先想一想,然后这么回答:我在看电视。”
齐庆民愕然道:“就这么简单?”
陈孟秋道:“就这么简单。越简单,越没有破绽,越复杂,越多破绽。你强调了十二点,强调了你在陪你妈妈,强调了你妈妈能为你证明,这些,太多余了,欲盖弥彰。”
“我强调我陪我妈妈看电视到十二点是说明我孝顺!”
“你孝顺的话就别做这种事情。”陈孟秋幽幽的问道:“你现在让你妈妈怎么办?另外,你还想让你妈妈给你作伪证吗?作伪证,也是犯法的,别亲手送你母亲进去了。”
齐庆民愣在当场。
“为什么这么做?”陈孟秋道:“我知道你在很小的时候,你父亲因为犯杀人罪而被处决,只剩你跟你母亲相依为命,你们在旁人的各种冷眼相待下活的相当艰难,你应该是要奋发图强才对,为什么踏上不归路?”
“你什么都不知道!”齐庆民讥讽道:“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母亲跟罗应宝存在不正当的关系。”
“放屁!”齐庆民脸色涨红,大怒道:“我母亲是被逼的!被迫的!”
原来,年幼时的齐庆民与邵杏相依为命,艰难生活,同村无人照应,只有罗应宝表现的很热心,他时常来齐庆民家里帮忙,还总是会捎点牛腱、牛筋、牛下水过来,齐庆民对他感激涕零。
但是就在十三年前,齐庆民目睹了这个自已感恩戴德的人在捎来牛肉之后,赖着不走,凌辱了自已的母亲。
罗应宝以为齐庆民午睡了,但是齐庆民并没有睡着。
齐庆民的母亲不敢声张,只是默默的啜泣。
罗应宝事后还笑嘻嘻的说:“过两天我再来给你和我干儿子送肉。”
从那时候起,齐庆民就决定有朝一日要杀掉罗应宝。
随后的日子里,齐庆民一次、两次、三次的看见罗应宝跑来家中,盘桓着不走。
在卧室里,在厨房里,在厕所里,齐庆民都能听见自已母亲的啜泣声。
村子里风言风语传得很快,很多村民不但暗中指指点点,就是当面,也直言不讳的讥讽嘲弄。
连齐庆民的小学同学,都编着脏歌轮番给他唱。
亲戚们上门骂了又骂,说邵杏是个扫把星、害人精、烂大街,说齐庆民是个孽种、野种、坏种……
总之,他们母子俩就像是厕所里的蛆虫,人人说了恶心,见了要踩一脚。
谁都可以欺负他们,因为他们孤儿寡母,无凭无靠。
齐庆民每天夜里都睡不踏实,他暗中见过自已的母亲迟迟疑疑的要拿刀割腕自杀,但又下不去手。
他听见母亲自言自语的说过,如果自已死了,小民怎么办?
齐庆民原本是班里学习最好的学生,但终究是变成了拖后腿的渣滓。
原本他还有老师的垂爱,到后来,连老师也嫌弃他。
他渐渐长大,他染上了种种恶习,酗酒、打架斗殴、赌博、偷盗,除了对母亲顺从之外,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乖离狠戾的。
村子里的同龄人倒是因为他住过监而对他稍稍敬畏,可并没有人真正愿意跟他交往,没有人真正把他当朋友。
他的名声,在方圆十里八乡都臭遍了。
他喜欢过女人,可那女人像躲瘟神一样躲避着他。
没有谁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家庭。
他母亲花钱都请不来说媒的人上家里来帮他寻觅对象……
不知道从多久之前开始,齐庆民的心中就已经笼罩上了一层阴云,这阴云始终不曾散去,越来越浓厚,渐渐成了他的负累,成了他的梦魇,成了他的阴影,他觉得,如果不杀掉罗应宝,不残忍痛快的报复,自已和母亲这辈子都会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陈孟秋听明白了,原来如此。
“所以我为什么杀人?”齐庆民盯着陈孟秋,面色阴狠道:“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杀他?我不但要杀他,我还要报复他全家!我要夺他的妻,要杀他的父,灭他的门,我让他断子绝孙!”
“这个大年夜,是我的复仇之夜!说实话,动手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慌。我是有过前科,也住过监狱,但是杀人对我来说是第一次,可连我自已也没有想到,我下手的时候会那么熟练,会那么精准!”
“现在仔细想想,大概其是我在工地干活的时候,每次砸墙的时候,心中想的自已都是在砸罗应宝的脑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