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当初推着小竹车,带着我满建安里跑的广胜哥,已经是人到中年了……
我突然觉得,心里头像是让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我又更加突然的觉得,之前,我总认定了史向东某些地方长得像裴广胜,纯粹就是放屁,纯粹就是幻觉。
他们俩一点儿都不像啊。
不管是眉眼,还是表情。
史向东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对我又疼又恨的眼神呢,他怎么可能跟广胜哥似的护着我又怪我不争气呢?
他不像裴广胜,他就是他,他就是史向东,谁也不是,谁也不像……
那回,我等广胜哥给我处理完伤口,跟他道了句谢谢,就迈步出了他的家门。
他留我在家吃饭,说要给我拿件衣服换换,我没答应,我说,哥,您昨儿上夜班儿来着吧,要不今儿个就不会在家,您累一晚上了,好好歇着吧。我走了,别回头让我嫂子跟您闺女儿子瞅见了,吓着他们……
广胜哥看着我,好像看着他自己的儿子,他低声叹着“这么好的个孩子,怎么就……”。我没等他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我回家了。
我睡了一天。
然后,我带着仍旧明显的伤,晃荡到了史向东的宿舍。
他在家。
开门看见我的时候,他脸上的防备瞬间就变成不可思议了。他惊讶的看着我,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伤。眼眶上的淤青还在,嘴角的血印子还清楚,他大概真的是极少能见到这种情况的。
“你……”他想要问,又把问题咽了回去,我猜他一定是因为本来就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要是留了伤痕,除了打架,没有其他更深奥的原因和理由了。
“吓着了?”嘲讽一样的笑的时候,连伤口都跟着疼,我迈步进屋,随手关上了门。
“没有。”他没多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就只是站在那儿不动了。
我没管他是不是在紧张或者什么别的,我就是一步步走到那张窄窄的小床边,慢慢坐下,接着在他刚想跟我说句什么之前就开了口。
“你应该知道我是来要什么的吧?”
这个问题挺阴沉,相信他也感觉到其中的阴沉了,如若说两天之前我说这样的话时,还只是一时的兴起,那现在,我带着一身伤过来,可就已经是一路上想好了要用什么样的充分理由达到目的的了。
他靠着墙,双手无力的插着兜,眼睛没有看我,但是点了点头。
“想好要给我什么了嘛?”我挑起嘴角。
“……我能给你什么。”他也跟着挑起嘴角,但谁都能看得出来,那是苦笑。
“怎么着啊,啊?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轻轻用脚尖点了点地,我克制住自己的急躁,“我说,你不是瞎子吧,啊?你瞅得见我脸上的伤吧?知道这是哪儿来的嘛?”
他没回答,只是在看了我一眼之后摇头。
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了什么莫大的荣耀值得显摆一番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