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刚从玫子那儿过来吗。”他低声问。
“是。”韩峻熹答得干脆,伸手抓过杯子,喝了一大口,他靠着台球桌,打量了两眼云一鹤。
而不知是不是被那打量弄得烦躁起来,云一鹤又紧接着开了口:“你们是刚做过吗?”
问题格外直接,也带着毅然决然的悲怆,云一鹤甚至想得到肯定的答复就一定要追问一句那你是来跟我炫耀的嘛,可韩峻熹沉默之后的回应,却让他没了呛声抬杠的心情。
“要是刚做过,我这会儿还搂着小幺妹儿卿卿我我呢。”哼了一声,那男人又连着喝了好几口冰凉的酒,“或者应该说……要是真做了,这会儿估计也就刚到‘中场休息’。”
那语调有点儿自我嘲讽的意思,而话语的内容则让气氛整个怪异起来。明里暗里都在说自己持久,却又像是在讥笑自己的持久根本毫无用武之地,韩峻熹说完,端着杯子,想要喝,但杯子边沿一直也没真正碰到嘴唇。他在沉默的气氛中叹了口气,一个苦笑。
“她是一份儿厚礼,最一开始就不是给我预留的,我要不起。”
话,说得也许有点隐晦,又或者已经足够明显,至少云一鹤领会了个中意思。那种犹如醍醐灌顶的感觉让他心里百味杂陈。他该高兴嘛?该的话,到底是哪一点值得他高兴?他该冷眼旁观吗?该的话,为何心里深处会滋生出雨后春笋般的窃喜?可悲的窃喜,可耻的窃喜,毫无意义的窃喜……
“那你们……唉,算了。”到头来也没继续过问,云一鹤从对方手里拿过酒杯,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一抿嘴唇,紧紧闭了一下眼睛。
“也只能是算了呗,我还能怎样。”伸手把台球杆递给对方,韩峻熹又抽了口烟,然后似乎打算尽释前嫌似的,告诉云一鹤说,“来吧,今儿就好好陪我打一场。”
那建议,云一鹤接受了,接过球杆,他低头摸了摸就在手边不远处的白球,又看了看矮墩墩的迷你冰桶,轻轻挑起嘴角。
“那就好好‘玩玩’吧。”那么说着,他略微调整了白球的位置,把球杆尾部稍稍立起来,然后很是优雅而且标准地一个动作,斜插着打了下去,白球应声跳了起来,划了一道俏皮的抛物线,接着“啪”地一下,落进了冰桶。
“……行啊云总,会玩儿啊。”这一举动显然活跃了气氛,韩峻熹叼着烟,结果对方又递还给他的球杆,抓了另一个彩球,摆好位置,也用同样的方法,把那个球也挑进了冰桶。
冰块在两个球的挤压之下发出好听的刷拉刷拉的声响,韩峻熹莫名笑起来,拿掉嘴里的少半截烟,将之也丢进去,眼看着火星熄灭后,他抄起酒瓶,倒满了一杯酒,轻轻晃了晃杯子。
“桶里的算是没法儿用了,咱俩趁着杯里的没化尽量多喝点儿吧。”说着,韩峻熹仰脖就是一大口,把球杆交给对方之后,看着那没辙地摇了摇头的男人打入第三个球,跟着尽快也喝了口酒的模样,继续着带着醉意和诡异地膨胀起来的玩儿心的笑,伸手抓过第四个球。
本来案子上剩下的球就不多了,一人一个,喝着打着,很快就只剩了最后一枚黑8。
也搭上是真的喝猛了,在燥热的室内,被燥热的手心握着的杯子里,冰块也迅速在融化。而怪异的是,到最后这个球,两个人都打不进去了。
交替试了好几次,情况越发展越有点病态搞笑,彼此都快要忘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满脑子满眼都是那闹心的黑8死活不肯配合,两个男人像是都燃起了斗志,增长了玩儿心,并最终在仍旧怎么都打不进去时,韩峻熹一下子来了“火气”,低低骂了一声“去你姥姥的吧!”,干脆直接伸手抄起黑球,一甩手,丢进了桶里。
云一鹤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并且在眼看着冰桶受不住塞了太多台球,又被黑球撞得失去了平衡,一下子翻倒在台面上时,笑到扶着台子边沿弯下了腰。
而那始作俑者,则一脸醉醺醺的“不好!”,赶紧伸着胳膊去扶冰桶,然后把散落的带着水的冰块重新往里抓。
云一鹤到此为止,不太有心情笑了。
台球桌上方的复古玻璃灯投下明亮温暖的光,照着墨绿色台面上的碎冰,反射出极尽魅惑之能的亮泽。那脸上全是醉意,还残存着笑容的男人,则置身于这灯光能笼罩的范围内,肩头、脊背、胸口,古铜色的皮肤都被映出烫了金一般的效果,马尾绑得有点松散,却也松散得恰到好处,垂落的一缕头发从而后滑过锁骨,扫上脸颊,又被那掌心还沾着冰水的大手一把拢到脑后……
云一鹤默不作声,只抬起指头,按住对方的腕子,继而牢牢攥住。
“算了,峻哥,算了。”摇摇头,目光中已经流露出危险讯号的男人又松开手,指尖划过台面上那薄薄的一层冰渣,一步步绕到韩峻熹身后,格外大胆,却又好像已经等了太久再也无法忍耐地,从背后,抱住了对方。
冰凉的指头贴着滚热的皮肤,韩峻熹身上一颤,终于止住了所有的动作。
他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而后,则传来带着焦虑喘息,低沉平缓,又危机四伏的耳语。
“峻哥……我喜欢你……”
被男人那样告白,心里会打鼓,但并非被女孩子告白时的欢喜。非要说丝毫喜悦感也没有,那是放屁,可韩峻熹会害怕被一个男人说出喜欢的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想要抓开搂着自己的手,却被搂得更紧,云一鹤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同时贴着他屁股的,还有已经有了反应的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