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这东西还挺重要啊?”手机听筒里,那个低沉柔和的声音又传来了,不知为何,就是有压不倒藏不住的引诱气息丝丝缕缕渗透其中,“你要是急用,明儿咱俩碰个头吧。那……是我给你送过去呢,还是说,你自己过来取~?”
西静波放下电话的时候,西剑波正好从浴室出来。
那男人果然高大得很。
虽说是黄皮肤黑眼睛,却长着张西方人棱角分明的脸,天生确实有几分不怒自威的眼神曾经让不少人心里发憷过,不过在弟弟面前,他耍不出来那传奇色彩的威风。
紧了紧浴袍的带子,他赤脚往卧室正中央那张大床走,从漆黑的发梢滴下来的水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很快就被吸收掉了。
“快来~”西静波抬手招呼大哥,掀开被子一角,拍了拍床单。
“你几岁了。”那大魔神皱眉头看着他,走到床边坐下,接着抬了左脚,把粘在脚底的透明小颗粒捏下来,放在床头烟灰缸里,“跟你说过了以后别让猫上二楼,猫砂弄得哪儿都是。”
“人猫平等啊,我能去的地方,十三太保都能去~”
“还有、你用的这种称呼方式,哼,可笑。”没有表情的哼笑了一声,西剑波翻身上床。
“刚捡到第十三只你就不让我出门了,我当然只能叫十三太保,要不我本来还想凑齐十八只,叫‘降龙十八式’呢。”根本不理睬大哥的嘲讽,西静波说得格外坦荡自然,还伸手冲着那警监大人比划了一下,“一毛就是‘亢龙有悔’,二毛是‘飞龙在天’~”
“你行了你。”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腕按下去,西剑波满脸无奈的从床头柜上抄起电视遥控,打开了床对面的液晶电视。
热热闹闹的声音突然传出来,一向受不了娱乐节目的大魔神赶快降低音量更换频道,等他相对找到一个还算有点儿意思有点儿观看价值的节目,无意中余光忽然发觉那闪着一双猫一般绿眸子的西静波正专注的看着他。
“看什么呢!”他眉头锁的更紧。
“没事儿,想你了。”用苍白的指尖轻轻按着对方的眉心,把那川字纹弄平,西静波好像完成了了不起任务的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双胞胎的心电感应~我有什么办法,跟你在娘胎里就抱着,离开了当然不踏实。你急脾气,比我早出生十来分钟,知道那十来分钟对我而言多寂寞嘛?”
“你又吃错药了?”西剑波用那种很复杂的无奈视线看着这要命星,“爸妈不是说过好几次么,你出生的时候差不多连哭都没怎么哭。”
“那是寂寞得都哭不出来了。”
“我可是哭得很响亮啊。”
“你想我了呗~”说着酸溜溜的话,西静波笑得脸颊都红了起来,他在大哥开始对他怒目而视的时候努力收敛了一点笑容,然后钻回被子里,“哎,说正经事儿,最近小杰怎么样?”
“嗯,挺好的。”
“学习呢?”
“还行吧。”
“是班里前三名吗?”
“不是。”
“哟~你这个好胜狂,能忍受儿子不是前三甲?”
“我不想逼他。”没有对好胜狂的称谓做出什么激烈反应,西剑波更多的是想阐明自己在教育孩子时候的观点,“重点高中,已经很累了,他自己知道努力,就顺其自然吧。”
“那,没交朋友?”
“……你是说早恋?”
“哎呀不是,你思想忒不卫生了。我是说,有没有特好的同学什么的。”
“哦,他没怎么跟我提过,你也知道这孩子蔫儿脾气。他好像就偶尔说过自己跟一姓裴的孩子关系挺好的。叫什么我忘了,就听说他爸是一摇滚乐队的吉他手,那乐队叫什么来着……”
“不会是‘桥’吧。”西静波抬起眉梢。
“哦对,好像是。”
“那我可认识他爸~我还给‘桥’写过歌呢。”
“是吗。”
“你看你从来不关心我事业。”
“你的事业不是我的兴趣。”
“没事儿,我是你的兴趣就成。”格外自然而然说着任谁听了都会浮想联翩的话,西静波从大哥手里拿过遥控器,开始寻找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然后稍稍挪了挪,挪到这张超级宽大的床正中心,紧挨着西剑波,随后调整了姿势,把头靠在对方肩膀。
“你至于这么懒么,跟猫学的吧。”明明就是在嗔责,却并没有躲开,西剑波从床头柜上抓过烟盒,抽出一支放在唇间,本想点着,却又觉得这么近的距离,会让烟味呛到了那家伙,终究还是放弃了。
“这叫撒娇,懂吗。”说着明确的定义,西静波满足的嗅着大哥身上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弟兄之间,这种同床而眠还盖着同一条被子的,怕是不多,尤其是都到了四十来岁的年纪还保持着这种传统的,更是稀缺。不过,西剑波无法拒绝,从十六七岁那时候起,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留在那苍白单薄的脊背上开始,他就再也没能拒绝过弟弟提出的任何要求。
他习惯了守着这只比他晚出生了那么短的时间,却显然比他命苦不知道多少的相同血脉的男人,与其说像个大哥,倒不如说简直像个全方位监护人一般的,他守了他这么些年。
恐怕,不会有人从我这儿接手了吧……
西剑波这么想。
自己这个蠢弟弟,骄纵,任性,一下看不住就不知道会惹了什么麻烦上身,沉迷在跟一个又一个陌生人恣意放浪的游戏当中,却总是会在寂寞发作时或是惶恐滋生时,一个人,如同自闭的孩子一样,躲在那楼下佣人房的角落里,抱着膝头,闭着眼,煎熬着等待这一阵恐惧逐渐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