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洛阳花会上李青萝与乔峰两人联袂而去,在场可有不少丐帮弟子见到,而她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一经出现便叫人一眼万年,如何能忘记呢?
丐帮的徐长老见此便直接冷笑道,“玄寂长老不必问瞭,此人正是乔峰这厮的红颜知己,她此来必定是为乔峰助纣为虐的!”
李青萝同样不理他,隻当他的话是耳旁风。
她眸光隻看向瞭乔峰,然后自厅堂门口不疾不徐地飘然若仙般向他走去,她身上自有一种凛然的气度,令人隻敢远观而不敢亵渎。
于是她所过之处,原本原本包围著乔峰的人竟无不像摩西分海般自动散开。
乔峰也从她出现就一直都定定望著她,两人四目相对,他看著她自人山人海中唯独向他而来,神情惨淡的脸上终于缓缓露出一点笑容。
“你来瞭。”
李青萝颔首,嗓音清淡而认真,“是,我来瞭。”
她说,“我来带你走。”
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其他人竟都不敢打断,甚至在场不知有多少人心中忍不住又妒又羡,肚裡直冒酸水般暗暗想道:
身边有这般神妃仙子般的人物相伴,便是让他们此时和乔峰的处境换一换,当这人人喊打的武林公敌,就是死也觉再无遗憾,含笑九泉瞭。
但同样被李青萝无视,少林的玄寂大师还能稳得住,那位徐长老便因挂不住面子而沉不住气瞭,神情难看地嘿然一笑道,
“好大的口气!姑娘是将在场武林诸位豪杰都视若无物吗?乔峰这厮本是胡虏鞑子,又多行不义,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他今日必死无疑!”
李青萝终于将眸光冷冷投向那徐长老。
她的眼眸裡向来是找不到什麽情绪的,黑亮的瞳孔泛著无机质的冰冷光芒,尤其是他人与之对视时就仿若面对的是一座冰雕雪塑的假人。
天然有种慑人之感,让人自心底生出森冷寒意。
此刻那徐长老便是这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看到的李青萝是假人,更觉得在她淡漠冰冷,空无一物的眼裡自己同样已是个死物。
“谁若杀他,我便杀谁。”
李青萝的语气远没有徐长老的那般慷慨激昂,平平淡淡,无波无澜。
可下一瞬徐长老陡然像受到瞭某种重击身体蜷缩成虾米倒飞出去瞭厅堂门外,一直到被院墙挡住才落下来猛吐鲜血的身影却是再好不过的实证。
在场之人无不面色大变,恐怖至极。
一是徐长老可不是什麽无名小卒,他在丐帮中辈份极高,今年已八十七岁,前任汪帮主都尊他一声“师叔”,丐帮之中没一个不是他的后辈。
他年纪已大,功力便是有衰退,但也绝不是能叫人一击即溃的,至少在场的乔峰和少林两位大师都做不到这般轻描淡写,举重若轻。
而更恐怖的是在场竟连看清李青萝如何出手的人都没有。
一时间大部分原本隻是为她绝世姿容所惑的人脑海中都不由警铃大作,少林、丐帮的几位高手也再次无限拔高瞭对她危险程度的评估。
然而要叫他们畏而却步是不可能的。
江湖中人重脸面有时打过性命,否则便是贪生怕死之辈,遭人唾弃。尤其今日丐帮已被李青萝两次打脸。
若说前一个还能是自作自受,算他们理会,但连丐帮这般德高望重的长老都直接被李青萝一言不合就打成重伤,那便是可忍孰不可忍瞭。
李青萝本也没有和这些人长篇大论的兴趣。
她知道此时此刻便是她将那些她察觉到的疑点一一与这些人细说,也没有人会肯相信她的话,相信乔峰的清白。
于是这场以一敌多的争斗到底是开始瞭。
李青萝自然不惧,乔峰也不惧。
乔峰虽然原本是为瞭医治阿朱的伤势才不得不踏入这龙潭虎穴,但他深知在中原衆高手环攻之下,纵然给他杀得十个八个,最后仍不免难逃一死。
他早已做好瞭赴死的准备。
这一是形势所逼,二也未必不是因为这残酷的现实逼的他心生绝望,生无可恋。
若说那日杏子林后的乔峰心中虽有苦涩和愁闷,可还保留著一腔斗志,他觉得隻要他找出他身世的真相,他就还是丐帮帮主,乔峰也还是乔峰。
一切都没有变化。
可事实证明一切都变瞭。
先是面对父母和师父的先后惨死,本就万般伤心,还要面对江湖上诸人将亲长的死冤枉在他头上的委屈。
他本是再心胸开阔不过的人,可现实逼的他不得不愤世嫉俗。
乔峰自踏入江湖以来,隻有为友所敬、为敌所惧。
可这短短的几日中却受尽瞭白眼和轻贱卑视,便是路边随便一个微末人物都可以义正言辞地鄙夷他、对他喊打喊杀。
当他站在高处时,江湖上人人都是好友,人人都是那般慷慨豪迈,有情有义,可当他处于人生最低谷时,隻有人人喊打,却无一人肯仗义执言。
他本以为他乔峰的人品有目共睹,到头来在他人眼裡也隻是道貌岸然。
如此现实,便是苟活又有何滋味?
今日喝那断交酒时乔峰当真是怨愤至极,也心灰意冷至极。
他想这世上既然没一个人肯当他乔峰是真心朋友,他又何必再顾念情分?便索性当他们眼裡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武林祸胎。
杀个痛快,也死的痛快。
可是,可是,偏偏这时候李青萝来瞭。
他乔峰这半生也并不是全然糊裡糊涂度过,的确是真有一知己好友,始终信他,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