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不想我上班,我会呆在傢裡,专门照顾你们仨。”
“那你还是基地第一傢属吗?”
“不是。”
“这不就结瞭?放心去吧,我能照顾好他们的。”颓兮兮的小傢伙,一会儿像个娘娘腔,一会儿又满身的男子气概,一幅看穿瞭陈丽娜所有虚荣心的样子。
陈丽娜揉瞭把他的脑袋,他没反对,于是她又拍瞭把他的小屁股,小傢伙顿时红瞭脸,转身就跑瞭。
要出基地大门时,居然迎上瞭高区长的上海牌小汽车。
他带著秘书,也才从矿区赶来。
“小陈啊,你也是咱们共和国的大学生,有理想,想干事业,这个我明白。为瞭能替你扫平道路,这个春节,我专门瞭解瞭一下农场的情况,我得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隻怕很不好管理。”
也正是因为怕不好管理,高区长才会特地赶来,陪她一起走马上任,想给她保驾护航。
“你要干不下来,还有贺敏呢,为人可靠,踏实能干,我会从大庆想办法把他调过来,所以,要不你就先试试?”
嗯,这要拿不下来,替补马上接任地,她立马就得回来吃粉笔灰。
“知青好管理,难的是那些搬迁户们,没文化,又野蛮,隻注重眼前利益,看你文绉绉的还小,又是个大学生,估计要给你难堪,现在的形势不好,工农兵最大,你凡事要忍,要让,要跟他们好好谈,知道吗?”
眼看到农场大门瞭,陈丽娜放向盘一打,却是直奔白杨河畔。
“小陈,咱们不是该去农场,那边刘解放还得跟你办交接呢。”
“区长,我想带您去看看白杨河,然后计划一下,怎么开渠引流,用白杨河的水,浇灌农场的土地。”
“白杨河低而农场高,沿途又全是沙漠,辟渠,那是很难完成的任务。咱们可没那么多经费来引渠啊。”
“咱们可以开挖坎儿井,高区长来自东北,怕没去过吐鲁番吧,您该去看看吐鲁番的坎儿井,那是全世界唯一的暗渠引水工程,吐鲁番炎热,地面上干燥无水。
但葡萄産量却是整个边疆第一,并不是因为葡萄种植不需要水份,而是因为,早在汉朝时期,那裡的人就发明瞭坎儿进,用暗渠灌溉土地。”陈丽娜说。
高区长咦的一声,侧首看著她,仿佛头一天认识她一样。
结果,她说著又从引擎盖上抽瞭一沓信纸下来“这是我写的农场五年发展规划书,请领导查阅。”
货真假实的大学生,跟那些工农兵,红专生就是不一样啊,高区长叹气折服。
到瞭白杨河畔,高区长就见一群破破烂烂,但是解放装的上衣口袋裡全都佩著钢笔的,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不用说,全是下放来改造的教授,专傢门嘛。
听陈丽娜一个个的介绍,顿时腰弯瞭不少,双手伸过去,就去握这些老知识分子的手。
从分析土壤的专傢,到搞嫁接的教授,再到改良种子的工程师,一群黑五类背靠雪山,脚踩戈壁,陈丽娜要替矿区解决温饱的团队,已经初见雏形瞭。
而农场裡,黄花菜头顶灰筐子,孙多馀躲在大门口,身后还有一群围观的,看热闹的村民们,正等著要给陈丽娜个好看呢。
结果,不一会儿,高区长的秘书小张小跑著就进农场瞭。
“刘场长,区长命令你,即刻赶往白杨河畔,他和新任厂长陈丽娜同志都在那儿等著你瞭。”
“白杨河畔,他们不来农场?”
“这个我就不知道瞭。”
“行瞭,你赶紧去吧,开上拖拉机,跑的快一点,都要卸任瞭,你可得巴结好瞭高区长,说不定他会再派你个别的农场的场长瞭,快去。”孙想男推瞭刘解放一把。
刘解放小跑著开上瞭自己的拖拉机,突突突出瞭木兰农场的大门,等黄花菜和孙多馀回过神来,准备喊他躲钉子的时候,他已经碾过钉子跑远瞭。
孙多馀望著突突突的拖拉机下瞭公路,拐到瞭才露出植被的戈壁滩上,嗨的一声“妈,我二姐夫运气好,没扎著。”
结果,她话音才落,就见那戈壁滩上的拖拉机噗呲一声,再接著轰的一声,整个前脸全部爆起,一条破轮胎飞到瞭半空。
要孙多馀也读几天书,大概就知道瞭,这个叫自食其果。
新场长带著一群牛棚专傢和高区长从白杨河畔回来,压根儿就没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进的农场。
刘解放一脸怂态,走路还有点儿瘸,没办法,拖拉机爆胎,他能活著就已经是个幸运事瞭。
当然瞭么,孙傢的女婿裡面,他是最废的一个,不装怂,还拿不到这个场长的位置瞭。
新场长上任第一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接管仓库和账本瞭,毕竟一座农场,最主要的就是仓库和账本。
孙想男是库管,也管著农场的账务,一年农场买种子,买化肥,买劳保用品的帐务,少说也得几万块,这帐,必须得会加减法才能算吧。
为此,孙想男还在姐姐孙转男的支持下,专门跑到乌玛依小学裡学瞭几个月的算术。
但是,她的账压根就是一笔糊涂账,全由自己说瞭算。
而且,要交账瞭,她还忙著在账本子上涂涂改改呢。一把算盘拨的辟哩啪啦响,账越算越糊涂。
直到新场长进瞭仓库,她才从自己那老柜台边站瞭起来。
刘解放不住给她使著眼色,让她把账本子交给陈丽娜,她这才连钥匙带账本的,一块儿抱瞭起来。
可以说,往昔永远站在高高的顶柜后面,跟那旧社会的当铺东傢一样隻能看见个下巴的仓库保管孙想男,今天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