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连山正要把这个从小爱黏人的学生拎开,却见门口方向传来叩门声。
江从鱼一愣,循声望去,只见楼远钧正立在那里望着他。
杨连山把僵在原处的江从鱼推开,起身向楼远钧行礼。他虽没见过楼远钧,却也能从对方的衣着和气度猜出来的是什么人。
楼远钧笑道:“连山先生不必多礼,你是师弟的老师,也算是朕的师叔。倒是朕来得不巧,扰了你们师徒叙话。”
杨连山道:“不过是闲聊而已,哪里称得上是打扰。”
江从鱼听着两个自己最重要的人在客气寒暄,脑子却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难怪他总觉得忘了什么,原来这一旬他快乐过了头,全程既没有想起楼远钧,也没有给楼远钧写信告诉他老师来了京师!
虽然在他心里老师是他最亲近的亲人,与楼远钧是完全不同的。可平时他什么都没做楼远钧都那么爱算账,这会儿撞见他抱着老师说话还不得吃了他?
现在怎么办!
第67章
楼远钧长眸微扫,瞧见了江从鱼显而易见的紧张。
是怕他会为刚才瞧见的那一幕生气,还是怕杨连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楼远钧是有那么一瞬感觉心底妒意滋生,那种想把江从鱼关起来独自享用的恶念又涌上心头。
可他知道那是不对的,只会让江从鱼厌恶他、想要离他远远的。杨连山是抚养江从鱼长大的长辈,是江从鱼父母病重时唯一信任的托孤挚友,江从鱼再怎么依赖他、亲近他都不为过,又不是人人都像他这样,生来便与谁都像隔着千山万水。
楼远钧在江从鱼身边落座,笑着邀请道:“时候不早了,不如一起用个饭。”
杨连山瞧着楼远钧自然而然地坐在江从鱼的另一侧,还用招待客人的口吻与自己说话,心里不由咯噔一跳。
对于楼远钧的好相貌,杨连山早在江从鱼最初寄回去的几封信中就有所了解。如今面对面地瞧见了,杨连山只觉……更不放心了。
以江从鱼那身坏毛病,不会已经没大没小地往人家身上扑过了吧?要不然这位在众人口中颇有明君之相的年轻帝王,也不至于在认了师兄弟之余还给他当什么兄长。
甚至特意过来陪江从鱼招待招待他这位“师叔”。
杨连山看了江从鱼一眼。
江从鱼被杨连山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望过来,顿觉像是回到了想干啥坏事都会被杨连山一眼看透的小时候。他心中一紧,忙正襟危坐地装出乖巧模样,坚决不让杨连山瞧出他和楼远钧之间有古怪!
杨连山:“……”
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果然有鬼。
任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眼前这位年轻帝王会是江从鱼喜欢招惹的类型。
当着楼远钧的面,杨连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与楼远钧闲谈起来。
楼远钧显然比江从鱼沉得住气,他借着桌面的掩映握住江从鱼的手轻轻捏了捏,像是要借此劝抚他稍安勿躁,又像是要惩戒他刚才主动扑到别人怀里去。
江从鱼整个人都绷紧了。
幸而楼远钧也只是握了那么一会,便笑着与杨连山谈起江从鱼入京前的经历,尤其是江从鱼那些至今还与他书信不断的友人。他问道:“不知连山先生觉得这些人里头可有适合提拔起来为朝廷效力的?”
杨连山听楼远钧居然还想起用江从鱼的朋友,马上正色说道:“朝廷选士不是儿戏,岂能凭私情任免?”
别看杨连山终生没有入仕,可他父亲就是桃李满天下的当世大儒。对于他们这些读书人来说,最不齿的就是有人坏了朝廷选士的公平性。
过去几十年许多人就是见不得奸恶之辈沆瀣一气、刚直之辈寸步难行,才会一气之下辞官归隐。
倘若谁有机会在御前露脸皇帝便听谁的,满朝文武只想着如何溜须拍马、阿谀媚上,谁能相信这样的朝廷能护佑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