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时盯着院中景致,似是陷入了回忆,半晌才道:“她是我此生第一次动心,也是唯一一次。”
“你就不怕这话传到郭家小姐耳中?”
宋卿时完全不担心,“大人懒得管我这样的闲事,所以。”
他顿了顿,“若她回京被郭自贤察觉,便有杀身之险,今日宴请,是想让大人把人交还于我。”
故意在寝院中设宴,是想用亡妻打感情牌,沈让尘看得分明。
“我也与大人直言,人不在我手上,途中已经分开,因为那位酷似宋夫人的女人说要去寻亲。”
宋卿时眼瞳微不可察地一缩,“既如此,倒是我强人所难了。”
“好说。”沈让尘道。
天色沉下来,院中夜风泛冷,丫鬟进来收拾了剩残羹冷炙,又在房中备茶消食。
宋卿时的书房简单之中藏着雅致,满墙书架摆放整齐,可见主人是个爱书之人。
“宋大人博览群书。”沈让尘没有丝毫恭维。
“大人说笑了。”
宋卿时的目光比平日温和许多,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知是不是饮酒的缘故,宋卿时提起亡妻滔滔不绝,从前无人可诉的话,竟会对着沈让尘说出来。
“其实大部分都是亡妻的书,她喜欢看书,看得也杂,她是商贾之女,岳父岳母老来得女,很是宠惯,外出生意也时常带着她,她年幼时便游历四方,说要看遍天下名山大川,我与她就是在她游历途中相遇。”
“后来她嫁给了我……”宋卿时语带哽咽,“被困在这一方宅中,不能再游历四方,我只能为她寻些她爱看的书给她打发时间。”
宋卿时手指划过书架,没沾上半点灰,收回时眼眶发红。
他垂下头,“酒后失态,让大人见笑了。”
“无妨。”沈让尘说:“我能看看吗?”
宋卿时抬手,“请便。”
书架上分门别类,有史书经传、诸子百家、诗词歌赋,可见已故的宋夫人的确是博览群书。
沈让尘目光落在一摞风物志上,随手抽出一本。
宋卿时解释道:“这是她最喜欢的,她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她走不出汴京,却可从书上观世界。”
“宋夫人是豁——”沈让尘的声音忽顿,接着说:“豁达之人。”
宋卿时警觉,“怎么了?”
“无事。”沈让尘盯着书上的小字备注,眸中风云翻滚。
他问:“这些是宋夫人的笔迹?”
宋卿时看了一眼,“没错,她看书时总爱记些东西,这里略有些潦草了,其实她书法也很擅长,墙上这幅画是我所画,题诗就是由她所書。”
沈让尘拿书的手微微收紧,慢慢抬头,盯着墙上的山水画。
其实他在进来时便注意到了这幅画,还有画上的字迹。
那字迹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却一直没能想起来,只因那字迹干净工整,是为了题诗特意而留。
而今风物志上随手的笔迹,逐渐和记忆中见过的笔迹重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