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孟叙冬在市里来回奔波。
大哥大嫂电话追得紧,话里话外表示他们没钱叫车。孟叙冬立马安排卡车,亲自带着一帮人给他们搬家。
老姨父家住着续弦及其离异带孩子的女儿,一车东西搬进去,再无落脚的地方。
陈春和录下了他们吵架的视频,发到四人小群,苏青又转发给了苏南,收获澡堂家女人嘎嘎一片笑。
大哥大嫂不放心,天天上门勘查情况。孟叙冬实打实花钱请了公司测绘,而非在校大学生。还给了他们打印装订的一册设计图纸,俨然要大干特干,大装特装。
苏青问孟叙冬要了发票收据,整理成excel表格,截图发到相亲相爱一家人大群,叫大家“公证”,这属于大哥的欠款。
没人回复,大哥的电话杀过来了。
苏青正在饺子馆点餐,有点烦,语气不甚好,“几十岁了,哭丧也该哭够了。你去找杀人犯,去找那些卷钱的人,不要在我这里讨口。”
大哥多少了解苏青的性格,虽说有时不近人情,总还惦记着家族颜面,不会把事情做绝。从她口中听见如此直白的话,他深感意外,转而抱怨:“老人的话还是很有智慧,女人结了婚就变脸。但这不行啊,男人在外打拼,背后离不开贴心关怀的女人。小青,你得牢牢拴住妹夫的心,我们家以后还要靠他,知道不?”
“孟叙冬才不喜欢那样的……”苏青晃眼看见玻璃窗外的人,话语戛然而止。
那天的西装马仔大摇大摆走进冷面馆,划拨墨镜定睛一瞧,来到苏青这一桌,拉开对座的椅子。
苏青在手机上拨号报警。
“小青姐,玩笑开大了哈。”蒋蒙招手叫了一碗冷面,两瓶烧酒,适才摘下墨镜插进领口袋。
酒传上桌,蒋蒙倒了一杯推到苏青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本人蒋蒙,郑重地和小青姐赔不是,这杯我干了,您随意。”
他双手捧杯,仰头喝酒,袖口露出一块小天才手表。
苏青没动面前那杯酒,“需不着。”
“这话我不爱听了。”蒋蒙活动肩肘,又抬手拍了拍响,“我带人给你大哥搬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按理说,你们该叫我叔,但现在呢,是我求着人,我管你叫一声姐。小青姐,今儿我真是为了你才来的。”
两碗冷面先后上桌,蒋蒙抽出公筷,擦洗了递给苏青,见她不接,搁在了碗口上。他埋头吸溜面条,一面发出声音:“你有个姐们儿干夜总会的是不?”
已经很久没想这件事了,她告诉自己,挣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可从别人口中听闻,可怖的感觉迅速缠绕全身。
“那人整‘宵夜’,给条子盯上了,现在人不知道跑到哪儿了。万一那人来找你,你可得提防着,他们这种毒虫,六亲不认。”
苏青瞬间明白了背后的逻辑。那位在南方夜总会务工的老乡染上了毒品,为了钱出卖了她。至于发来消息提醒,也不是什么好心,而是受人指使,故意引发她的恐慌。
“你也不想冬子知道你过去和这种人打交道吧?”
苏青莫名笑了,“你想说什么?”
蒋蒙眉梢飞起来,一幅不着调的样子,“世道变了,我老哥该退得退,但也得养老啊。他们不能这么对付一个老人家,我说的有道理不?你是冬子媳妇儿,说话好使,帮我劝劝他。”
老孟借着蒋家的势力起家,欠了不少人情债,自然也欠了许多钱。
旧江湖的人还守着旧秩序,他们要的不止是钱,还有尊严。人没了尊严,就和落水狗一样。
“你高估了我们和他的关系。”
“他爸有糖尿病心血管并发症,临死散财了,也算为后辈积德。”
蒋蒙捧起大碗喝了口汤,打了个嗝,带上墨镜起身,打了个响指,“结账!”
面前的冷面快要坨了,苏青慢吞吞吃起来。
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她还是不够了解孟叙冬。提及他家里的事或这些年的经历,他总是只言片语。
下午孟叙冬从市里回来,喜提换床单、洗衣服、大扫除的任务。苏青在电话里亲昵地说,你这几天肯定没休息好,先休息啦,晚上我们一起做也可以。
孟叙冬淡漠地应了一声。结束通话,苏青气呼呼地干了一杯热拿铁,喝完舌头都冒热气。
那帮继承门市生意的发小日子悠哉,出海钓鱼,在群里发日落的视频。他们遗憾孟叙冬没在,听起来他是个老手。
庄绫熟稔地调侃:“来了也一样,哥儿几个全是空军。”
苏青鲜见地在群里发言:“冬子回来了,在休息。”
好似一群高中生第一次见兄弟的女友,他们莫名兴奋,话愈来愈密,最后甚至决定一起来澡堂。
澡堂的热气驱散了海风,他们挨个同艾秀英问好,将一箱海货抬进厨房。
郝攸美嚼着从柜面拿的散装糖果,小声和苏青打报告,“肯定是在海鲜市场买的,那军晕船。”
苏南过来放东西,正好听了一句,惊讶,“晕船还去海钓?”
“当然是……”郝攸美收住话音,苏青顺视线看去,那军和庄绫几人从厨房出来了。
当然是舍命陪君子。
“你怎么不去?”苏青问郝攸美。
“人这么多,一条船哪儿装得下。”郝攸美一顿,顶着浓妆的脸嘻嘻哈哈,“哎,我带徒弟呀。”
“那风给我冻的,我得洗澡。”那军说笑着走近,就要买票。
苏青笑,“行啊,一会儿上休息室给你们服务。”
“那太荣幸了不是。”郝攸美说着便要从塑料篮子里取出储物柜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