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了。他打开车门,从后备箱拿出一罐啤酒,靠在车灯上独自喝了起来。李逸霖也出来了,靠在另一边,两人都没有言语。
冷风吹进峡谷,直走横折,在耳旁呼呼喇喇,吹到头发淩乱不堪。远处高山覆雪,流云缭绕。路旁蔓延开去的是草色青郁,草场尽头雪山来水彙成奔腾河流,穿谷而过,喧嚣的风声和水声让林凡异常心绪不宁。林凡看着吃草的牛羊,突然开始羡慕这些没有思想的牲畜。他想尽量忘记李逸霖刚在车上说的话,但是那几个字就像冷风一样无处不在又甩不开,时时刻刻灌进他的耳朵。两个人谁也不看谁,好像谁都有理,谁都在生气。
林凡插着兜走到马路对侧,冷风呼呼地吹过他敞开的米黄色外套。他突然奋力将脚下一块石头踢到了不远处的草场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回车、啓动,一溜烟儿把车开走了,只留下两条黑色的轮胎痕和独自站在车后的李逸霖。
李逸霖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看着汽车消失在远处的一个转弯,他大声喊着林凡,几声过后眼泪不禁淌了下来。他跨步到旁边的小山坡旁,双手大力朝碎石击去,连带着一声声“啊”的叫唤。
山谷里依旧只有呼啸的风和烈烈的河水声,间或伴着鹿场里偶尔传来的几声鹿鸣。
几分钟后,汽车驶近的声音逐渐占据了李逸霖的耳朵,最后一声剎车把李逸霖从自我悲伤的情绪中拉了回来。林凡下车走到草坡旁边一把拉过李逸霖紧紧抱住,两人几乎同时都哭了起来。
“凡凡,我刚才失言了。这段时间太乱了,我可以做得更好的。”李逸霖越抱越紧,似乎害怕一松手林凡再次离去。
林凡开车飞驰了一阵,内心倒也平和了,在呵护中长大的人总是有很强的同理心,他只是眼里还是忍不住流泪。
“我知道,我知道。我如果是你,也不知道该怎麽办。”林凡不停地拍着李逸霖的背。
“起风了,回酒店吧。”
两人回来的时候去药店买了酒精和创可贴,林凡就坐在床沿给李逸霖清理手背的伤口。伤口的血其实已经凝结了,林凡用棉棒沾了酒精轻轻地擦去表面的污渍,辣得李逸霖“嘶嘶”地叫了出来。
“傻逼,现在知道疼了,施苦肉计给谁看。”林凡一边擦一边吐槽到。
李逸霖看着低头操作的林凡认真地回到:“没有,不是苦肉计。是真的因为绝望。”
林凡消完毒贴上创可贴,然后又摸着李逸霖手腕上的伤痕语带忧伤地说到:“你先爱惜自己,再去想别的事。”
“如果没有你,爱惜自己又有什麽用呢?”
林凡“咦”了一声,抖了抖膀子,表示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本来还伤心着的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包扎完,林凡顺势朝后横倒在了床上,李逸霖也倒了下去。两人隔着一个小臂的距离,睁大了眼看着对方。躺了一会没说话。林凡呼地朝李逸霖吹了一口气,李逸霖也吹了一口回来。“幼稚。”两个人一起笑着说到。
“那我们怎麽办,陈姨怎麽办。”林凡摸着李逸霖的脸突然想到正事,问了出来。
李逸霖望了望天花板又转回来说到:“我就假意逢迎我妈吧。反正我们在东海,她也管不着。”
“所以要变成地下恋情了吗?”
“半地下吧,你爸不是知道的嘛。”
“万一她以后还是继续阻挠怎麽办,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吧。”
李逸霖摸着林凡的脸沉默了一会儿,他回忆起张娉儿的话突然像下了决心似的说到:“小凡,我们出国吧。”林凡愣了一下。“爸爸和颜阿姨到底可以相互照看着不会太孤寂,那陈阿姨一个人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了。”他心里这麽想着。
“你忍心把你妈妈丢下吗?”
“等我们出去了给她时间冷静一下,我会慢慢做她工作的。我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她看到我们在一起是开心的,总归能接受。”
林凡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又说:“你以后,不要轻易说分手,我害怕。”看着林凡耷拉的眼睛,李逸霖顿时后悔得不行。从认识以来,八年过去了,林凡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而他却几次三番戳到林凡内心的脆弱。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坚强。他一面心里羞愧自己做得不够,一面又心疼林凡。
李逸霖动了动压着的大臂往前挪了挪身子,左手环过林凡把他抱了过来。
“嗯,不分手。”
乱局
短暂的休息后又是忙碌的科研日常。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好转还是什麽,回来后李逸霖的实验异常顺利,林凡也把来东海之后的第二篇论文投出去了。
紧张的工作之余,两个人利用一切时间看起了gre和托福,想着趁现在还没到那麽忙,先把考试考完再说。有共同的奋斗目标,即使学习过程异常艰辛,相互扶持着两人也觉得苦中有乐。
张娉儿自回来忙完毕业的事就被老爸安排去公司上班了,她虽不满被随意支配的人生,可是也毫无办法。张其材让女儿从底层做起,因此近来培训事宜颇多,张娉儿也没时间去找李逸霖他们。她感念于两人旅途中的照顾,便想着等空閑了喊他们到家里聚一聚才好。上班的事儿,张娉儿其实没多上心,不过是为了满足老爸的要求。因此她时常在工作时间划水摸鱼,故意让老爸知道。女儿失了他的面子,张其材也没少为此吵架。
在又一次摆烂被发现后,张娉儿干脆收拾东西提前下了班。正好是周五,她就叫了林凡和李逸霖到家里来吃饭,名为感谢,实则陪她喝酒消遣。两人当天都没实验,心情也不错,加上张娉儿的郊区别墅离得不远,便欣然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