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走姿与站姿都是随意的,一动一静间却如同无冕的君主,手中细长的文明杖仿佛掌人生死的权杖,轻轻落在地上的那刻仿佛一锤定音,你只能跪拜叩首,不然尸骨无存。
完美的五官,苍白的皮肤,复古严谨的装束,强大的气势,眼前的人如同中世纪开棺醒来的血族王爵,又或者坠落天际染黑六翼的地狱主宰。
这是苏岸第一次见到他,却知道这就是身体原来的主人——真正的苏岸一点都不愿提及的人,抚养他长大的人,他的义父。
中国最繁华都市的地下国王,黑道的教父,持镰刀的死神。
苏西棠。
或许苏岸曾在前生隐隐听过他的传闻,而一切思绪都在此刻冰冻瘫痪,他目不能移,口不能开,不能思不能想,完全震慑在苏西棠的无形却凌冽的气势里。
苏西棠却俯看着朝他笑了一下。
苏岸一辈子都别想忘了这个笑容,管他马上又要死去还是长命百岁,记忆里永远都得镌刻上他初见苏西棠的笑容。仿佛落在高原花朵上的第一道阳光,又像是深海里一闪而逝的磷光,轻佻又疏离,是笼罩在蒲甘古城佛塔尖上的云雾。
“都出去。”苏西棠开口道,声音清冷而果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势。
医生和跟进来的几个人听到话后立刻都退了出去,甚至还聪明的将门轻轻带上。
诺大的房间,黄昏的房间,只剩下苏西棠和苏岸。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流动,房间里充斥满了尴尬的沉默。
苏岸动了动喉咙,想着发声说点什么,却看到苏西棠朝着他走来。
几步的距离,甚至走的有些慢,苏西棠却走出了阅览军队的气势,他轻轻抬起手,全根象牙制作的文明杖就落在他的床上。
才看清杖头上手工雕刻着繁复精致的纹路,似乎是某种花朵,苏岸凝神又多看了两眼。
是西府海棠。
就在此刻,下巴被冰冷的手指攒住了。冰冷刺骨的凉。
苏岸被捏着下巴强制性抬头,正对上一双狭长的冷暗的眼。那双眼仿佛蕴含着无穷的魔力,那双眼有毒。
下一秒,苏岸被狠狠甩到了床上。
还插在静脉里的针头在剧烈的动作间狠狠地往里刺了一下,苏岸痛得近乎痉挛起来,手脚迅速地将针头猛地拔了出来,针口迅速流了几滴血珠出来。
强制着伸展开因为疼痛而蜷缩的身体,苏岸抬起头正想骂出声,长大的口却仿佛下巴脱臼,所有的话语都被埋了回去。
因为苏西棠正在脱衣服。
昂贵的西装外套已被随意丢在地上,下一刻,领带也飘落在地上。
苏岸颤抖着视线慢慢抬起头。
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一颗颗地解开自己衬衣的纽扣,深红色的衬衣被一点点打开,在强烈的色差对比下,裸露出男人苍白胜雪的肌肤,锁骨,胸膛,腹部,肚脐……仿佛被蛊惑,苏岸完全不能移开眼,就像潘多拉无法阻止自己打开魔盒的双手。
仿佛头戴冠冕的教皇的自渎,苏西棠将衬衣随手扔在地上。
修长,精悍,同样完美的身材,即使是在显得羸弱的苍白皮肤下依然蕴含着慑人的力量。
“你,你……在做什么?”苏岸听到了自己沙哑至极的声音,甚至听到自己再度开始不规律的呼吸。
猫眼少年刚开始懊恼自己不可抑制的失态,下一刻又被压过来的身影惊得瞪大了剔透的眼。
双手撑在苏岸的脸侧,苍白的英俊男人下身赤裸着上身压在了少年的身上。
手腕的针孔还在缓慢流出点点鲜血,染红了一角床单,然而谁都没有去看。
明明没有被碰到,苏岸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在微微颤抖,像是碰到了冰,又仿佛触了电。
男人宽阔的肩膀彻底遮住了本就黯淡的黄昏之光,覆盖下来的大片阴影中,苏岸只能看着苏西棠的眼。
这是一双多么深邃的眼睛啊,仿佛深冬的雪夜,又像埋葬秘密的深海,完全不能看到尽头。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下,黑水晶一般的瞳仁中,苏岸似乎看到了一点光,是夜幕上的星辰,还是诱惑人堕落深渊的蛊虫,苏岸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么,”明明是冷漠而嘲讽的意味,眼前人的笑容一样能轻易教人失去呼吸,“看在一向懦弱的你终于采取了行动的份上,我可以奖励你一回。”
苏西棠慢慢俯下身,低下头,柔软的头发擦过苏岸的脸颊,男人冰凉的唇吻在了他的喉咙上。
在狼群里,当一只狼战败后,会向胜者翻过身袒露出脆弱的喉咙和柔软的腹部,表示臣服。
胜者会象征性地轻轻噬咬败者的喉咙和腹部。
这代表着对侵犯与挑战的原谅,以及征服。
嘶的一声,苏岸的上衣被整个撕开,少年被迫以裸露回应。
“不——”苏岸惊慌地想要起身。
然而就像招惹了苏醒的猛兽,在巨大的力道下苏岸甚至没能成功起身,就被重重的压进了床褥里。
脑海中全是咆哮的风雨,他似乎遗漏了什么记忆,而在翻滚的浪潮里记忆的残骸被冲上了海岸——
这身体原来的主人,真正的苏岸为什么会死呢,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死亡,才给了已成亡魂的苏安重生的机会?
“可你威胁了我。”
苏西棠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无喜无怒,只是陈述。
苏岸想起来了。
苏岸是自杀的。
为了苏西棠而自杀,或者说,用自己的命来威胁苏西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