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逼仄的社会际遇和社交范围让刘小云几乎以为自己见过了天下最美的少男少女,也再也不会为某张好看的脸而心生触动,因为在他看来,愈美丽……愈肮脏。就像开在腐烂泥沼的花朵,你看到他无暇的花瓣,却不直到那深深陷入烂泥里的污浊。
这两个男孩很好看,见识过无数美人的刘小云依旧觉得他们很好看,可他不可自持地想到在霓虹灯下消耗着青春与美好的空虚品囊们,那些自甘下贱的年轻人包括自己。
他有些不想听这个两个人唱歌,甚至忽然有些恶毒地期待他们直接被淘汰。
直到这个两个自称彼岸组合的男孩上台开始歌唱。
“我期待,有一天我会回来
回到我最初的爱,回到童贞的神采
我期待有一天我会明白
明白人世的至爱,明白原始的情怀
我情愿,分合的无奈,能换来春夜的天籁
我情愿,现在与未来,能充满秋凉的爽快……”
刘小云睁大了眼。
猫眼少年开口的嗓音非常抓人,独特得让人一时不知如何比喻,然而更吸引人的是少年声音中饱含的能量,充满了让人震撼的生命感。
刘小云望着正在歌唱着的少年的眼,那双猫咪一般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理解又打动人心的光芒。纯粹,执着,带着不折不挠的锐气。
他感觉胸腔里有什么开始蠢动,随着接下来两个少年合唱的第一波高潮,兀然地爆发出来。
“saygoodbye,saygoodbye
前前后后,迂迂回回地试探
saygoodbye,saygoodbye
昂首阔步,不留一丝遗憾——”
另一个歌唱的少年白净得甚至显得有些柔弱,刘小云在夜总会里见过这种类型的少年,凭借着这种楚楚可怜的气质很受一些大男子主义的客人的喜欢。
然而在这个少年开嗓后,刘小云再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污秽猜疑的想法,因为一个不透彻的人不可能拥有如此清澈纯净的歌声,纯澈得如同溪水甚至能够洗涤他人。
刘小云忽然开始发抖起来。
他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对比下,显得离奇的肮脏、卑鄙、恶毒。
自己出卖着肉体,身边的人出卖着肉体,活在污浊泥沼里的自己就恶意地以为所有人都是不干净的,以为所有青春美好的人都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出卖自己能出卖的所有,只因为贪图安逸。
就像现在的自己,虽然以前饥寒交迫,如果他真吃得起苦,出卖身体绝不是唯一的出路,只是这是最轻松的来钱方式。而现在呢,他已经不穷了,甚至还过得不错,却依旧沉溺于黑暗里,还不是因为不愿意承认的贪图安逸。
电视里的两个年轻少年就像活在自己的对立面,他们同样年轻而美好,然而他们拥有着坚定自信的眼神,不像自己总是自卑;他们大大方方接受所有人的注视,而自己则只敢站在阴影,被他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害怕;他们的歌声里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而自己整日麻木的度过一天又一天。
刘小云有些绝望,他呆呆地望着电视。
电视里的猫眼少年一直望着镜头,那视线仿佛穿过发着光的荧幕笔直地看向了瘫坐在沙发的他。
那种坚定得甚至显得有些执拗倔强的眼神,刘小云从来没在那群几乎算是放弃了生活的年轻人里看过的眼神,像是抛进深渊垂在他手边的绳索,能将他拯救出无尽的黑暗。
啪,啪,啪,啪。
背对着少年们的四位导师陆续转身,连刘小云一直崇拜的陆宇总是波澜不惊的脸庞都浮现了发现璞玉的欣喜。
不少观众在清澈高亢的声音里情不自禁地起立欢呼,陈瑜和张惠都忍不住激动得站了起来。
刘小云只是望着在不断转换的镜头里歌唱着的猫眼少年,镜头里其他所有人仿佛都只是他光圈下的陪衬。
刘小云深深地记住了他的名字。
苏岸。
又是啪的声响。却是家门开了。
陈隧一进门就看到像是受到了惊吓直愣愣望着自己的清秀少年,于是笑着调侃了一句:“怎么,以为是上门抢劫的?”
少年却依然有些愣,不像往常立即就殷勤地上前嘘寒问暖。
陈隧有些吃惊,也不大在意,脱了鞋走过去坐在刘小云身边,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随意地扫了一眼电视屏幕——
“噗——”
陈隧一口水全喷了出去,还有水抢进了气管里,陈隧一边猛地咳嗽一边对刘小云说:“快咳咳——快倒回去——”
脱离潮汐的狩猎
【想做些正大光明的事。】
刘小云终于回过了神,一边帮忙帮陈隧顺气,一边把电视进度调回了彼岸组合刚出场的时候。
把彼岸组合从出场到歌唱到最后倍受导师亲睐一番争抢后选择了陆宇全程看完,直到下一位选手上场,陈隧才惊魂未定地感叹:“我的个乖乖,还真上电视了……”
电视机的少年打扮干净利落,在观众的欢呼与导师的调侃下依旧镇定自若,嘴角抿着淡淡的笑意。
陈隧记忆的苏岸从来不是这样的,他自卑而阴郁,偏激而歇斯底里,如同阴影里的苔藓一样让人不大舒服,而他看着自己义父的眼神,更是瘆的慌。
陈隧一直都很鄙夷这个在大哥光芒下一无是处的便宜儿子,他从来不会像此刻觉得这个舞台上的少年……有些赏心悦目。
陈隧真想安慰是因为自己狗眼瞎了。
要不要给老大打个电话通报一声,说,嘿,老大,快看你儿子上电视了,整个人都变了,而且歌还唱的逆天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