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岸那小子没找到?韩嘉彼?什么玩意儿,先别杀,带过来,总会有点用处的。”
挂掉电话后,王东回头对着脸色苍白的周司机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说道:“周司机啊,今天情况能这么顺利,可多亏了您的帮忙啊,我这就带你去见你主子去。”
黄昏将至。
坍圮剥蚀的街巷在曛黄的光芒下显得愈发荒芜,董家巷一带属于城郊拆迁重建地区,廖无人烟。更别提王东已经提前清过了场。
王东转过了一个又一个街巷,在一个转角之后,他的嘴角扬起了满意的笑容。
前方的一个死胡同里,一群人拿着枪支和砍刀如临大敌地将一个人围在了中间。那明明只是一个人,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围着他的那一群人,才是真正紧张的哪一方。
“妈的,都围成这样了,这个白皮鬼肯定跑不掉了吧,他明明枪都没有刀也没有,怎么就听着追他的兄弟都死得差不多了?”
“你看他满手的血,我看到了一个兄弟的尸体,喉咙是直接被他撕开的……”
“谁能相信这个好看的一个人,杀起人简直像个怪物!之前老子还有那么点别的想法,现在只想看着他快点死,不然简直要做恶梦,太可怕了……”
“闭嘴,老大来了,要让他知道你对这人有什么想法,老大直接崩了你。”
守在远处窃窃私语的人群立刻陷入安静,躬下腰接待他们首领的到来。
王东一步步地靠近,走进他连续一个月晚上都会梦到的人。
现在眼前的人和他梦里的样子可差的有点远,总是冷漠镇定的面庞,因为过量的激烈斗争有了明显的气息不平,脸颊上还沾着一丝溅落的血迹,愈发衬托着他苍白的可怖的脸色,即使在剧烈运动下也未能泛出一丝潮红。
总是纤尘不染的鞋履布满了灰尘,裤脚甚至有了破损。最令人震惊的还是他的手,布满了红得发黑的血迹,简直让人不敢想象这双手结束了多少人的性命。他记忆中永远是钢琴家一般洁白干净的手,竟然成了这副魔鬼利爪一般的模样,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也不见踪影,不知是丢了还是收起来了。
恨不得能了解眼前人一切的王东自然知道,这个戒指是苏西酬送给他的,那个让他嫉妒的发狂的男人,幸好在他动手前下了地狱。
可即使这样,这个显得落拓的、穷途的、憔悴的、可怜的、可怖的、血腥的退无可退的魔鬼一般的人,站在夕阳下依旧美丽得让人不能挪走半分视线。他手中依旧稳稳拿着他的象牙文明杖,依旧优雅镇静得有如中世纪的欧洲绅士。
王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缓慢而矜持的一步步走进,最后在距离被武器围住的男人五米远的距离停住了。
“苏董,很荣幸今天又见面了。”这是王东筹备了很多年的台词。从他第一次见苏西棠开始。四年前。在一次酒会上。
即使沾染了些许污垢也依旧苍白犹如霜雪的苏西棠,抬起眼看了王东一眼。
即使是王东,同样一个草莽出身的传说,甚至比苏西棠资历还要老上十年的枭雄,他被苏西棠看上一眼,也会不自禁地战栗一下,被压迫得不能呼吸。
废弃的死巷里挤满了人,可这些人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这场面寂静的有如一场葬礼。
王东再次笑了起来,他笑得兴奋极了,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的面孔由于过于夸张的笑容而扭曲了起来。
他努力保持着声音的温文尔雅,他以为此刻的自己是个足够能匹配得上苏西棠的同样的绅士。
“今天这样和苏董接触,还全靠了贵家司机的帮助,听说他为您开了十三年的车。”
王东一侧身,脸色苍白而懊悔的老人被推了出来。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自己这边得到的消息几乎全部是虚假的,却针对他们模拟得那么真实,让所有人包括苏西棠都以为这只是次昭会集团临时起意的行动。因为这个在苏家呆了十三年的老司机,旁听了无数车中重要会议的老司机,儿子因为替苏西棠挡枪而英年去世的老司机,背叛了他,背叛了王酬集团所有的人。
谁想得到呢。那些冷漠无情的枭雄都会说,谁都不能信,但哪怕最冷漠无情的人,一辈子都会毫无保留地信任那么几个人。
哪怕其他人都这样评价,苏西棠从来不认为自己做到了冷漠无情。
他轻轻扫了一眼苏家曾经的老司机,就没有再多看一眼,也没有讲一句话。
可周司机却因为苏西棠那轻如鸿毛的一眼而崩溃了,他忽然就流出了眼,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横生的苍老面颊流下。
“老爷啊,是老周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那些小兄弟们,可你不知道这帮禽兽们,他给我乡下整个村子的人都吸了毒,整个村子的人啊!我真的没办法啊!老爷你——”
老人苍凉而忏悔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司机瞪大了他饱含着泪水的双眼,慢慢倒在了地上。
王东微笑着收起了枪,看着苏西棠说道:“他虽然帮了我,但是竟然背叛了苏董,简直罪无可赦,所以鄙人就代劳了,还望苏董不要介意。”
王东的手下们,看着倒在地上的已经死去的老人,只能继续沉默。
自己家乡的小村落所有乡亲们都被阴谋着吸了毒,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去想象那种场景。
简直是最深重最黑暗的梦魇吧。
为了这个苍白的男人,他们曾经崇拜的这个男人已经疯了,疯成了一个更加丧心病狂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