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他们的江湖,临安城太小,容不下这麽多人。
后来啊,在苏词他们心生绝望想要放弃的时候,陆川回来了。
放弃是苏词提的,苏词不忍心,躺在那需要人去喂药喂流食,伺候洗漱沐浴如厕的那个人这样活着其实是很难受的吧?无论是身还是心。
“我没有找到黄泉谷。”陆川一路风尘赶至江南,背着一大堆的行囊都是他沿途的收获,“但是我去了一趟苗疆。”
可以预料的结果,苏词倒是没有太失望,几个人聚在游离的房间里商量着接下来的事宜。
“结果如何?”苏词问他。
“差点死那了。”陆川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那里的环境天气简直是天然培养毒物和蛊虫的器皿。”
“不过我在那里发现了一种赤红色的小蛇,其中所带的剧毒正是游离所中毒雾中最厉害的一种。”陆川从行囊中拿出几个瓷瓶几株干草来递给了林羽,“万物相生相克,毒蛇频繁出没之处,有一种毒草,名曰一息。
要是不小心误食其草,一息之间便可毙命,但当地人却用其来解这种蛇的毒。”
陆川看着苏词的目光担忧,却是真诚地建议道:“事已至此,不妨一试。”
林羽打开那几个瓷瓶瞧了瞧几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凝聚到了床榻上,塌上的人躺在那仿佛睡着了一般,瘦了也白了,却是不健康的白皙带着点病态。
眉目不同于寻常的淩厉,柔和了不少。
“不妨一试。”苏词垂眸重複了一句陆川的言语,而后擡眼看向屋内的衆人,换上一抹笑来,“那就试试吧?”
“那我去配药。”陆川起身,医者惯见生死,相较于旁人的不舍,他总是理性的那个,理性并非无情。
“我一起去。”林羽也跟着出了屋子。
屋内便只剩下了三个人,游渺渺有些为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苏词的模样有些担忧,其实他同游离很像,心里有事总喜欢藏着,在旁人看来总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模样。
“允之哥哥,你说哥哥他还会醒吗?”游渺渺试探性地问了句,其实这样久的时日过去了,如今的她早就不是以往的悲恸,这样的生活让她过得有些麻木和绝望,即便如此却还是不想放弃,仅此而已。
“他啊,他会醒的。”苏词笃定,还有许多答应我的事未完,又怎麽能够放你离开。
没过多久,陆川就配了药过来了,那药是穿肠毒药,在喂人吃下之后,每隔一刻钟林羽便忍不住要为人诊一次脉。
后来变作了一个时辰,游离既未死去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几个人就这样轮流守了他几日几夜,都觉得希望渺茫,生活许是还要继续的,便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虽然桃李花开了,却是春寒料峭,入了夜带着点微凉,灯芯许久未剪,烛光也跟着黯淡了下去。
“琴声很好听。”
他们的初见恍如隔世却又是那样清晰,苏词久久难以入眠,遂抱来了七弦琴,依旧是《阳春白雪》,心境却不複往昔。
一曲毕,苏词望着塌上的人出神,也不知是期盼太久了,竟然出现了幻觉,恍惚间瞧见塌上的人睁了眼。
苏词并未动作,就这样四目相对一时间忘了呼吸,心跳声清晰可闻也不敢闭眼,指腹勾入琴弦,强烈的刺痛感让苏词痛呼出声。
塌上的人複杂的神色在那一瞬间转为了担忧,挣扎着想要起身。
苏词这才反应过来仓促着起身碰倒了七弦琴也恍然无觉,跌跌撞撞地行至床榻前坐下,一双手反握住了游离伸出来的一只手,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却被堵在了喉口怎麽也说不出话来,心里前所未有的酸涨难以言说。
倒是游离勾了勾唇角,张了张口似是说话还有些艰难,食指在苏词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字:你怎麽来了?
苏词仰头眨了眨眼,克制着落泪的沖动而后看向游离微微一笑:“你太久不来见我,我就来找你了。”
“我说了我会活着,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嗯?”苏词微弯眉眼温柔的语调哄着游离。
至于他是怎麽活下来的,他又经历了什麽,都不必再谈了。
游离眨了眨眼在苏词的掌心写下:苏词。
“写我的名字做什麽?”苏词莞尔。
游离又写:曲子。
苏词有些哭笑不得:“我给了你这麽长的时日,这就是你想出的曲名?”
游离的神情似是有些委屈:想不出别的。
“你喜欢便好。”苏词无奈。
游离挣扎着想要起身又被苏词按了回去:我自由了。
游离又继续写:折镜丢了。
见苏词不语,游离的指腹继续画着:我心悦你,我想同你白头偕老。
苏词到底是红了眼眶,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摩挲上游离的脸颊,哑声道:“我也自由了,折镜丢了便丢了,我属于你。
苏词心悦游离,想同他白头偕老。”
游离一只手握上了苏词的手腕,脸色还是苍白,唇瓣张合声音哑的很:“我想接吻。”
苏词喉结滚动,弯腰低头,四目相触的那一瞬间,苏词忘记了呼吸,最后在游离的唇瓣上落下一吻,一触即分。
游离看着苏词的模样略带几分不满。
“我只能给你这个。”现在的游离这样虚弱,能清醒多久都不知道,至少此刻苏词是不会退让的,“剩下的,等你身子好了自己来拿。”
苏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说过,下次由你来。”
游离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低声回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