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黄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听说过提前过生日的,没听说过推后的,那朱利安少爷的生日都过去半拉月了,怎么突然来兴致了?!
城户织子回头继续看着屏幕,淡淡地说:“终于要闹哄起来了。”之后,她立刻想到一个问题,便转头看着老夏说:“你要顾着嘴里的伤,不能多说话,还怎么跟那些贵胄寒暄啊?”上流社会的人很讲究那一套的。
老夏眨了眨眼,用口型说道: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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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城户纱织第二次进入船王世家的豪宅了,说实在的,她真的不喜欢,尽管这栋华屋就外观而言屋舍俨然金碧辉煌,可惜在她看来却是万马齐喑般的死气沉沉。当地的导游曾经与有荣焉地对客人们介绍,这栋“小皇宫”有两百三十七扇窗户。
笑话!纱织暗地里撇嘴,就算有一千扇窗户,鬼屋还是鬼屋。
其实看不上眼的何止这栋豪宅,还有一处屋舍也入不了城户纱织小姐的眼,就是位于出云的城户家祖宅。要不是城户光政一年中的大半时光都待在那儿休养生息,她根本不会让自己多靠近一步。虽然她讨厌跟那老家伙待在一块儿,无奈父母耳提面命的嘱咐言犹在耳,致使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虚与委蛇,天晓得,她有多讨厌这样的生活。
为了证明自己是爷爷的嫡亲乖孙女,纱织让自己尽可能自然地拍马屁说奉承话。但是城户光政循规蹈矩的生活习惯令她痛苦万分,她是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不是尼姑庵里的比丘尼。船王家公子的生辰犹如一个天赐的良机,一个摆脱阀门世家束缚机会,是外界的世界穿过封闭的围墙投射进来的一束五光十色。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一定离开这里,一定要去希腊。
事实证明这一切的努力没有白费,城户纱织觉得至今为止她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遵循了直觉来到希腊。
女神……尽管那天在圣域中的所见所闻已经过去,她仍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恍惚。如同十五世纪的水手首次面对浩淼无际的太平洋时的茫然无措、畏惧以及随之而来的自我怀疑。
身旁的仆人见城户纱织立在敞亮的房间内神思游离,略想了一想,出声打断了她的蹁跹思绪。“小姐,”那名城户家的仆人说:“请问织子小姐应该如何安排?今晚的宴会开始前需不需要派车去接?”
突然回神的城户纱织略有不满地睨了那仆人一眼,后者立刻低眉顺目地垂下眼睑,十分恭顺。
“能为主人家考虑得如此面面俱到,真是个尽忠尽责的仆从。”纱织勾了勾嘴角。言辞中却难以辨析是讥讽还是赞扬。
那仆人的头低得更低了,嘴上的回答却严谨依然,分毫不让。“多谢小姐夸奖,此乃小人职责所在。”纱织被他不咸不淡的言辞噎了一下,眸中寒光大盛,她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了怒火,只因为这名仆从是城户光政身边的老人,历经了三代家主、数度家族改朝换代的动荡而屹立不倒,就算是城户家嫡系的少爷小姐们在其面前都得勒紧裤腰带小心行事。
早先因为城户光政特地调遣他来伺候自己的兴奋自豪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消磨殆尽荡然无存。城户纱织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的存在既碍事也碍眼。多种想法在脑中一晃而过,纱织拿起熏香的丝绸绢帕轻轻掩住嘴角,说道,“先前把织子一个人撇下是我的不是,怎么说她都是我们城户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再加上她身边只有一个不顶用的小女仆……这样吧,潮崎,反正我这里人手也够,你就去侍候织子小姐吧。”
都这样吩咐了,他能说不吗?
潮崎老总管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毅然转身离去了。城户纱织向来对他不拖泥带水的行事风格十分满意,这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她满意的地方。
潮崎轻轻合上房门,转身看见朱利安朝这边走来,他对着那位少爷略一欠身,让开一步便离去了。
朱利安却始终没法习惯日本人的这种看似多礼的做派,他微微挑眉,抬手敲响了城户纱织的房门。
“请进。”少顷,门内传来城户纱织柔媚婉转的声音。
朱利安立刻推门走了进去。进到房中后,他先是机警地看了一眼,确信房中再无他人后,便迫不及待地匆匆走至纱织身旁,双目迥然,无比雀跃地说:“您知道昨晚我经历了什么吗?如果您知道了一定会和我一样兴奋!”
纱织娇媚一笑,脆生生地说:“肯定是有好事发生喽?”
朱利安猛一哆嗦,对了,这是他第二个没法适应的习惯——城户纱织撒娇似的说话腔调。他始终听不惯,觉得腻歪极了,但是从小接受的贵族教育告诉他不能不分对象不分场合的直言不讳,这是非常不礼貌的,尤其对女士而言更是如此。因此,他忍得很辛苦。不过这份辛苦很快便被他忘却了,因为下面他要说的秘密比出生以来经历的所有欣喜都要令他振奋。
“我们船王世家不愧为海皇陛下的忠实信徒,我一直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城户纱织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说:“何出此言?”
“昨天晚上海皇陛下显灵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在做梦?”
“这不是梦,我可以肯定。”朱利安眉飞色舞地说:“虽然听起来很无稽,但是我确信我亲眼看见了海皇,我跪拜在他脚下宣誓了自己的忠诚,陛下对我的表现也给予了称赞。这、这绝不是白日做梦的臆想,不是……”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