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上次让他打个草垛摔了一嘴泥。”
“所以就是傻子叔叔嘛。”
说是窃窃声,只是童声喧亮,在这不过三五米距离里,顺着风,统统成了清脆耳语。
姚安予边听,脸色边沉下来,朝篱笆那个方向赶苍蝇似的赶人,却被袁冉追着拦下来,“姚总,算了算了,和几个小孩子认真什么。”
“停停停,什么姚总。”姚安予往回推袁冉,“禁止捧杀。”
“当了两年老板,真是威严了不少啊。”袁冉眯着眼打趣,“看来咱公司效益不错。”
姚安予哭笑不得,“你还知道是‘咱’公司啊?!要真觉得好就过来帮啊,你过来,我立刻把老总的位置让出来,安安分分给你打工。”他耍无赖似的甩袁冉手臂,“小二,我真的快累死了,救命!”
袁冉干笑两声,权当听不见,矮身将两袋营养土扛到肩上就往屋里走。
姚安予见状,赶忙抱起剩下的一大堆园艺工具快步跟上,“我就是不懂嘛,这村连快递都通不进,窝在这儿天天种花有什么意思?”
“我觉得很有意思啊。”进了园,袁冉蹲下,拆了营养土的袋子,没回头,直接往后面伸手,“铲子。”
姚安予乖乖递来铲子,自己也拿了一把蹲到袁冉身边帮忙,边铲还不忘继续游说,“眼下咱安冉的业绩蒸蒸日上,你过来接手那是刚刚好,再说……”
“小福。”袁冉轻声打断他,目光有瞬间晦暗,却又在须臾露出带着几分自嘲意味的笑容,“你应该知道的,我是办不成事儿的。”
姚安予面色一僵,也不敢再往下游说,默默在边上帮着松土,却是越帮越乱。袁冉抬头,凉凉扫过一眼,姚安予尬笑着吐吐舌头,乖乖退到了小院角落。
此刻正是三月,距离他和袁冉辗转来到宓城,刚好满两年。
他做回了老本行,创办了安冉智创,主理小程序开与运营,规模不大不小,效益尚可,唯一的股东就是面前这位吭哧吭哧挖土的男人。
两年前的某天,消失了两天的袁冉带着一身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回到书店,面如死灰,他告诉姚安予,自己会把书店卖了,然后离开临城。
姚安予听了这话,想都没想就决定跟袁冉一起走,反正也被辞退了,不如和好兄弟共进退,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许是为了迅变现,那家叫Love11sday的书店,袁冉是半价卖掉的。当时的买家还因为价格太便宜,对产权保障性产生了疑问,极力要求绕过中介和卖家面谈。
袁冉在几日后接待了买家一行,被问及:即便是着急出手,也不该是这个价格的时候,他只是含糊道:“不喜欢这个门头。”而后又在买家惊异的注视里似笑非笑补充,“大概……和我八字不合吧。”
姚安予出于好奇查阅过Love11的意思,貌似是个源自法语的男性名字,和1over没有半毛钱关系,偶尔也可以指代……狼。
极其抽象又冥冥之中的隐喻。
但很多事似乎一下子就解释得通了。
关于根本不喜欢看书的袁冉为什么会有一间用私产购入的书店;关于为什么执意要换掉崭新的门面;关于那枚自己在扫地时拾到却被对方扔进垃圾桶,后又偷偷捡出来锁进壁橱的戒指。
临城是南方最大的城市之一,姚安予毕业后刚到这里时总觉得这儿浮华得不真实。报纸上、电视里、口耳相传间总能听到关于那几个无形却凌驾在临城上层的世家信息。
而当他跟着袁冉离开,再回头看,却只看到了从袁冉身上硬生生剥离下来的血肉模糊。
他们一路北上,最后停留在了南山市。
是袁冉选的,姚安予问为什么选这里,他指了指马路尽头蜿蜒的山峦朦影,“我就是不明白,这儿明明叫南山市,但却找不出一座叫南山的山。”
在南山市驻扎下的第一个月,姚安予现这个地方很适合创业自己的老本行,他把这想法和袁冉说了,对方二话没说奉上自己全部家当。
€€€€“这笔钱算投资,要求不高,分红够我活着就成。”
给完钱,袁冉拍拍屁股,搬进了这个距离南山市区一小时车程的山村小院。
姚安予每个周末都会来,给袁冉送些补给,而后劝说对方和自己回去。
当然从没成功过。
“吃了晚饭再走?”袁冉边松着土边问。
姚安予摇摇头,面上有些红,“思思等我回去呢,晚上已经约好和她爸妈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