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玉秋萤惊慌失措地将手收回,“难……难道他看得见我?”
还没等玉秋萤继续往下思索,画面一转。
这一次,她来到了纪星觉六岁的时候。
——“嘭”
一声巨响从靠近门口的一间屋子里传来,六岁的纪星觉刚好放学回来,听到这声音,他小心翼翼地放慢脚步,走到门口处便停下。
——“嘭”
又是一声巨响,六岁的纪星觉挪了挪步子,心情开始变得忐忑,他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
果不其然。
那间传来巨响的屋子被人从里面推开,喝得醉醺醺的梁玉清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一看到纪星觉,她就皱紧眉头,一脸不悦地瞪着他。
“是你!你这个扫把星,怎么又回来了!”
即便步子不稳,随时可能会栽倒下去,但梁玉清依旧不放弃往六岁的纪星觉这边走。
由于本能的害怕,六岁的纪星觉想要躲。
他两只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后背上的淤青还没散,后腰上那条长长的口子还在泛疼,身体上留下的这些印记无不在提醒着他——危险又要降临了。
还是小男孩的纪星觉开始感到心慌和不安,他望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梁玉清,“妈……你喝……喝多了,我扶你进去休息吧。”
“休息什么休息!”梁玉清拿着酒瓶子在半空中挥了下,动作拖沓,重心不稳,仿佛随时会栽倒下去。
“你这个扫把星,都是因为你,我这些年才变得这么不幸,倾家荡产,输得精光,死了丈夫,关了麻将馆。”
“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明明这些和他没关系,可是六岁的纪星觉依然因为自责和愧疚低下了脑袋。
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女人忽然捡起地上的一把水果刀,大步朝纪星觉走去,“扫把星,扫把星!你就是扫把星,有你在,我做什么都不顺!那你不如去死好了!”
“你干什么——”站在一旁观看的玉秋萤忍不住站出去阻止这个发疯的女人,可是她身处的只是一段记忆,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造成实际的影响,而这个丧心病狂到想要杀掉自己亲生孩子的女孩也无法被她拦下。
李浮花也在这段记忆里,只是她没有以任何形式存在,“丫头,你别慌,这个女人伤害不了他的,等等看。”
她很担忧,即便她深知纪星觉能保住性命,可是眼前就是女人提到要去砍他的画面,玉秋萤做不到不慌乱。
“你躲开啊,快躲开。”她望着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地小男孩,即便她使劲浑身解数去拉他,六岁的纪星觉依旧不为所动。
或者说,此刻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平静已经异于常人。就仿佛方才的忐忑和不安都只是做做样子配合这“疯女人”演戏而已,而现在这个平静如水的男孩才是真正的他。
六岁的纪星觉漠然注视着步步紧逼自己的女人。
在某种意义上,眼前的女人应该算作他的妈妈,可是他打心眼里就没觉得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妈妈。
别的小朋友每天放学会有妈妈爸爸来接,如果表现得好总是会得到意外的奖励,在不懂的事情上总有爸爸妈妈来指点迷津……可是这些,纪星觉全都没有。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只能看着别人的家,幻象真正的家应该是怎样的,幻象家的温暖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然而,纪星觉每次一睁开眼睛,总是会看见这个喝得烂醉再拿自己出气的妈妈。
纪星觉出生的时候就不受父亲待见。
所谓的父亲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说梁玉清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太冷漠,一点都不像正常人,说不定跟他还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为此,梁玉清和他经常吵架。
纪星觉四岁以前,对这个家唯一的印象便是两口子没日没夜的争吵。
虽然他年纪不大,可是他也懵懵懂懂地明白了,梁玉清要和父亲争吵,并不是为了维护他,而是为了维护梁玉清自己。
父亲咬定纪星觉是梁玉清和别人的孩子,梁玉清骂纪星觉的父亲诬陷她的声誉。
四岁那年,纪星觉的爸爸因为喝醉了酒,出门被车撞了,肇事人赔了一笔钱,梁玉清拿着这笔钱开了家麻将馆。
最开始的时候,麻将馆生意还算不错,可是没过多久,生意越来越萧条,最后麻将馆直接闭关停业了。
梁玉清赔尽了手里的钱,又到处找人借,依旧无济于事,最后,她索性自暴自弃,整日喝酒度日,哪怕和一群混混整日混在一起,落得周围人的闲言碎语,她也不在乎。
她已经放弃自己了,不差再多放弃一个纪星觉。
所以她把她这些年来所遭遇的所有不幸全都归于纪星觉一个人身上。
拿着小刀的梁玉清在纪星觉面前停下,她身上的酒气很重,但纪星觉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如果说梁玉清放弃了她自己,那么纪星觉同样也不对自己的人生抱有任何希望。他淡然地接受这一切,同样淡然地等待着一起事情的变化和发生。
一切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无关痛痒。
从梁玉清每次喝醉了就毒打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比期待着自己死亡那一天的到来,这个信念一直持续到如今也没有消失。
梁玉清松开手上的力度,啤酒瓶顿时着地,砸地后烂成碎片,她踩着厚底人字拖踩在上面,弯腰用手用力地掐住纪星觉的肩膀。
“当初我生你的时候,你就不是个正常人,不会哭也不会笑。”梁玉清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但眼神里有一股狠劲儿,“t你现在还是一样,什么表情都不会有,你是个怪胎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