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顾老先生坐下,唐队长走向林书,说了他们来的原由。
“狗蛋儿,我们今天是为了黑娃身份一事找上门。生产队近日传的风言风语,想必你也听了。今儿个我们生产队的人都在,大家做个见证,是想要还黑娃一个公正的身份。”
林书眸波微动,轻笑了笑,回头喊了声。
“黑娃,过来。”
“嗷呜。”
黑娃正趴在灰狼背上,灰狼此刻拴在苹果树下,村里的人听见动静,都朝着灰狼的方向望去。他们都听过这灰狼的威名,倒是不敢上前来。有的妇女胆子小,见状还站了起来,吓得跑到了柴门口,以备那灰狼扑来好及时离去。
林书走过去,揉了揉灰狼雪白中带些灰的绒毛,轻笑地朝着大家道:“你们别怕,灰狼拴着呢。”
虽说这有根绳子拴着,可那是吃人的野狼,一口能撕咬掉你的骨头,舌尖舔一口,你的脸上便没了肉,更有甚者,亲眼见过那村里跑进后山的水生,在野兽嘴下,是如何下场。
那灰狼见众人畏惧的目光投来,得意微风地朝着他们呲牙,倒是凶神恶煞,让在场的妇女,有的都吓得哭起来。
“别闹。”林书拍了拍灰狼的脑袋,让它乖巧地趴下,众人才松了口气。
成年人看见狼都吓得不行,黑娃这个小娃娃,还大胆地骑在灰狼的背上,大伙看向黑娃的眼神,都闪着异样的光。不愧是山野里长大的孩子,连野兽都不怕。
林书拉着黑娃走了过来,唐队长才笑着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又朝坐在藤椅上,目光从未在黑娃脸上移开的顾老先生看去,“顾老生,你看这是你孙子吗?”
顾老先生年纪并不大,也才年逾半百,知命之年,可自从唯一的闺女出事,顾老先生一夜白头,戴一副老花眼镜,杵着拐杖,头顶着一副旧军帽,看起来比在场有些花甲之年的老人还老。
他热切地盯着黑娃。林书牵着黑娃走近。顾老先生望着黑娃的脸,恍若陷入了呆滞。半晌,他才缓缓伸出你双粗糙如树皮的老手,想要去触碰黑娃的脸,脑中思似乎在回忆些什么,骤然激动道:“我的女儿,小时候就长这样。她有一双大眼睛,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老伴说咱们的女儿,命好,一辈子富贵。”
顾老先生想起家里疯癫的女儿,悲恸哀叹,老泪纵横,猛地杵着拐杖,愤恨地指向萧禹冬:“都说命好啊,却被这个畜生给毁了啊。”
顾老先生这是随时都能冲上来揍萧禹冬一顿,可顾着生产队的人都在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萧禹冬感受到大家火辣辣的目光,猛地站起来,不耐道:“唐队长,若是这样便能鉴定身份,我恐怕不能认同。”
唐队长拦住往外走的萧禹冬,“禹冬,别急,这不是还没鉴定完嘛。”
萧禹冬气得冷笑:“唐队长,你以为这样口头几句话,我会相信?这样谁都能做我萧禹冬的儿子了。”
萧禹冬话落,便要往柴门外走,唐队长拦都拦不住。
“这还没鉴定完,萧禹冬走什么。”在场有村民好事道:“这是怕认定是自己儿子,多了个拖油瓶啊。我可听说萧禹冬是省城的大家族出来的,还是个私生子,恐怕不会认这个儿子。”
另一个村民好奇道:“你这话听谁说的?”
那人吹了个口哨,“韩玉梅和我老婆说的悄悄话。”
这话一出,大伙都朝着他看来,连萧禹冬的目光也锁定住了他。
那人尴尬地朝着萧禹冬讪笑,萧禹冬眯眼看向韩玉梅,韩玉梅窘迫地站起来,狠狠地瞪着那个多嘴的男人,怒吼道:“你胡说,我没有说过这话。”
那人是村里的老宋,他老婆在供销社代销点上班,村里的女人去供销社买东西,总喜欢在柜台那和村里几个摆会龙门阵,这什么话不该说的,无意中也漏了出来。
老宋被韩玉梅当着全村的人吼,有些落了面子,顿时老脸上的笑容也把不住了,冷嘲热讽道:“你说过什么话你自己知道!一个娘们家家的,又不是没男人,天天跟在野男人屁股后头,也有脸了。”
韩玉梅脸色骤然涨红,一时间难堪和羞耻交加,站起身来,更加显得众人的目光都在火辣辣地盯着她。
她羞愤地瞪了老宋一眼,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活了几十年,头一回被熟人当着众人的面数落,这让她情何以堪。
韩玉梅咬着牙,狠狠地瞪了眼老宋。
“不关你事。”
她猛地坐下,看着老宋,突然冷笑道:“老宋,你别以为你们家里那点事我们大家伙不知道。”
老宋耸肩:“我们家里能有什么事?我媳妇可没有找野男人。”
韩玉梅笑着道:“是吗?也不知是谁当初生不出儿子,找自己弟弟代替,才让媳妇怀上儿子的,你身为一个男人,连儿子都生不出来,你不觉得羞耻吗?”
“你怎么知道?”老宋脸色一变,愤怒地盯着韩玉梅。
有人窃窃私语道:“原来老宋的儿子不是老宋生的,是他弟弟和他媳妇生的,这可是头一回听到的,这事他弟媳妇知道吗?”
“幸亏他弟媳妇没来,来了听到不得气死。”
老宋彻底不吭声,连他弟弟也尴尬地撇开脸。
这生产队屁大点地方,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生了什么事,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都是一个生产队的,都知道留些薄面,别把话说死了,有人调解两句,老宋和韩玉梅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