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脸色铁青,洛婵有些怕他,却又不能退,只是暗暗握紧了掌心的簪子,这是之前趁宫婢们不注意的时候,从头上拔下来藏在袖中的,若是这太监敢做什么,她绝不能受他欺辱。
正在气氛凝固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是帝王仪驾回来了。
李怀德吓了一跳,再顾不上洛婵,连忙用袖子抹了抹脸,跪了下去,不多时,皇帝果然出现在了大殿门口,他穿着一身常服,步伐如风,待看见殿内的情形,愣了一下,问李怀德道:“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不辨喜怒,李怀德磕头答道:“回禀皇上,金雀妃娘娘不肯用膳,奴才们正在劝呢。”
“哦?”秦跃看向桌边的洛婵,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她穿着那一袭赤色的金雀衣,肤白如雪,眉目漂亮,如同山巅的冰雪不沾凡尘,他细细端详了一阵,才笑道:“怎么不肯用膳?可是这些狗奴才伺候得不尽心?”
洛婵不答话,只警惕地看着他,浑身上下都绷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死死捏紧了金簪,秦跃伸手来碰她的脸颊,她立即侧首避开了,众宫人俱是屏住呼吸,战战兢兢地等待天子发怒。
岂料秦跃非但不恼,反而笑起来,收回手,道:“既然如此,朕就另外派人来伺候你,想来你会高兴的。”
他说着,便抚掌吩咐道:“来人,去请洛御史进来。”
听到这三个字,洛婵顿时一震,连忙转头看向殿门口,果不其然,不多时,一道身形修长的人影出现了,穿着一身朱色的官服,熟悉无比,面如冠玉,眉眼温雅,正是她的大兄洛淮之。
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洛婵便猛地站起身来,眼中迸出惊喜,仿佛明珠被拭去了尘埃,绽放出熠熠的光彩,秦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情中透出几分惊艳痴迷之色来,在洛婵想要奔向殿门口时,伸手按住了她,明珠落入掌心。
洛婵神色惶然,秦跃放轻柔了声音,道:“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他说着,手掌微微使力,洛婵就被迫坐了下去,看见他对洛淮之道:“洛御史,朕的金雀妃不愿意进膳,你来得正好,不如劝一劝她。”
闻言,洛淮之眉眼不动,恭声应答:“臣领旨。”
洛婵只看着他一步一步上前来,她张了张口,想唤他,却一字都未能发出声,只能用一双澄澈的眸子急切地望着他。
洛淮之终于走近前,低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洛婵这才略略安下心来,洛淮之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道:“启禀皇上,舍妹身子不好,这些膳食都不能用。”
听了这话,秦跃便看向李怀德,道:“听见了么?再重新去准备。”
李怀德连忙磕头,道:“奴才斗胆请教洛大人,娘娘平日里喜欢哪些菜色,也好让御膳房照着做。”
洛淮之挑了几样回答,都是偏甜的,李怀德一一记下了,秦跃忽然道:“今日议了一整日的事,洛御史想必也未用膳,不如也一道用罢。”
洛淮之从善如流道:“臣遵旨。”
李怀德立即爬起身退出去了,待出了大殿,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拿出帕子来仔仔细细擦干净额上的冷汗,快步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
秦跃靠在龙椅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淮之与洛婵交谈,但见他说几句,洛婵只摇头或点头,便纳罕道:“洛御史,她是哑了么?”
洛淮之顿了一下,道:“回皇上,舍妹从前受了惊,便落下了这个毛病。”
秦跃笑起来,道:“原来是一只不能啼叫的鸟儿,倒也有趣。”
言谈之间,俨然把洛婵真当成了一只漂亮的金雀鸟,他径自道:“完美的东西朕见多了,也瞧腻味了,有这样大缺陷的还是头一回看见,甚好!”
他说完,又大笑起来,笑声里透着猖狂,叫洛婵又想起从前在乾清宫的那一幕来,她的脸色越发苍白,手指都开始颤抖,洛淮之察觉到了,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按了按,待洛婵平静下来,才又松开,温声问道:“要喝茶么?大兄给你冲茶。”
洛婵点了点头,洛淮之这才向宫人要来了煮茶的器具,慢慢地煮起茶来,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令人观之便觉美妙,秦跃看了一阵,随口称赞道:“想不到洛御史还有这等手艺。”
洛淮之谦道:“雕虫小技尔,不足挂齿。”
他一边说着,冲了三杯茶,先奉了一杯给上首的秦跃,秦跃只拿起杯盏瞧了瞧,笑着放到了一旁,并不喝,洛淮之不在意,又将第二杯给了洛婵,道:“喝吧。”
洛婵这才捧起杯盏,轻轻啜饮了一口,她一整日水米未进,这会儿有些渴急了,岂料才喝两口,便听秦跃道:“让朕也尝尝洛御史的手艺。”
他说着,朝洛婵伸出手来,示意她将茶盏递过去,洛婵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兄长一眼,洛淮之道:“臣这里还有一杯,未曾饮过,皇上要尝一尝吗?”
秦跃笑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道:“不了,朕就想喝金雀妃手中那一杯。”
洛婵看向兄长,但见他面无异色,犹豫了一下,这才把自己喝剩的那一杯茶递到了秦跃手中,秦跃接了杯盏,手一伸,拉住了洛婵,她吓了一跳,整个人被大力拽入了他的怀中。
洛婵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却被他紧紧按住,秦跃拈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笑道:“这样都不出声,看来果然是个哑巴。”
洛婵咬紧了牙关,别开了脸,秦跃也不生气,大笑了一阵,将那杯茶一饮而尽,赞叹道:“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