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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羽没有回答,她脑子里盘旋的都是白实吾说的“他被下任继承人所杀没人会计较”这句话,如果是这样,也确实解释了庄扬为什么非要替姚钱背上杀人罪名。姚钱杀笑老板是死罪难逃,不管天涯海角她都会被白实吾为首的杀手们追回处置,而庄扬杀笑老板却是顺序继承,不仅可以无罪释放甚至还能被拥立成新的狼王。向羽一开始确实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差异,也无怪乎庄扬在那么紧急的时刻没有向她细致说明。这根本就是一种扭曲的胜负观,当杀人不再被基础道德所审视,这样的规则就已经不是向羽所能理解的了。但是最起码,向羽知道了两点,一是庄扬不会有事,二是庄扬不属于这个组织,他没有被同化。这一回,向羽真正松了口气。白实吾打开第二罐啤酒,笑嘻嘻地递到向羽面前,“喝一杯?”向羽谨慎地拒绝了。白实吾哈哈笑道:“我就算要杀你,也绝不会采用下毒这一招。”“喝晕了也不行。”向羽坚定地拒绝白实吾,“就算死,我也想做一个清醒明白的鬼。”被拒绝了的白实吾并不生气,两罐啤酒在手,他索性左右手互相碰杯,笑道:“你放心吧,庄扬过几天就能回来,他不想接任笑老板的位置,没人能逼得了他。毕竟,这个世界上最老奸巨猾的那个人已经活得不耐烦,早死早超生了。”向羽轻声问道:“这个位置,是他不想坐就可以不坐的吗?”“那有什么办法,毕竟他和贾乐都口口声声证明笑老板临终是把位置传给了我。”白实吾忽的转过头靠近向羽,轻笑道:“其实笑老板不是庄扬杀的,笑老板最后选定的人也不是我,对不对?”向羽心口轰地一阵狂跳,但脸上尽量面不改色地说道:“笑老板确实是庄扬杀的。”白实吾举着啤酒忽的又问道:“姚钱呢?姚钱哪里去了?”向羽口干舌燥地答道:“我不知道,我自己这儿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呢。”白实吾紧紧盯着向羽看了许久。向羽任他盯着,默然以对。白实吾仰头猛地灌下一口啤酒,然后捏扁了啤身,手臂一扬,歪曲的啤酒罐划着飞溅的液体咚地砸向对面墙壁。向羽心内一颤,皱起眉头。白实吾砸了啤酒罐,整个人又跟没事人似的,胳膊肘撑着石栏,逍遥自在地继续喝酒。向羽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踟蹰着问道:“……笑老板……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白实吾笑道:“他?他除了看人的眼观准点外,没其他的本事。”“他……”向羽想了想,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什么,便讷讷地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说你要杀高奇啸,是真的吗?”白实吾浑然无所谓地笑道:“他已经死了,再晚一点,大概就能被他的人发现了。”向羽点点头,尽管脸色发白,但还是忍不住说道:“笑老板已经把位置留给了你,你本不必多此一举杀他的。”“哈,我杀高奇啸,不过是图个方便。”白实吾遥遥指向巷子口第一户人家,笑道:“昨晚在那栋房子里,如果我和庄扬硬碰硬,再加上那个奇奇怪怪的祖师爷爷,我这条小命说不定就交代在那儿了。当着庄扬的面放过一个孙奶奶,杀一个他觉得不用活的人,等到笑老板真要找我们俩算账,以庄扬那尿性,说不定还会为我出头挡一挡。庄扬是不可能留在组织里的,我也不可能会把王座让出去,这场赌局最终必然双赢,我和庄扬都是赢家,既然如此,何必一开始就和他较真,退一步海阔天空嘛。”他说得云淡风轻,向羽却听得目瞪口呆。这个白实吾,从他接这笔杀人的单子开始,就把对手庄扬、顶头上司笑老板以及主顾高奇啸都算计进去了,谁死谁生,在他看来,不过是哪个于他方便而已。这城府,哪里是一个“疯子”可以简单概括的。假疯的白实吾和真疯的姚钱,说到底,本来就是姚钱输。就连她杀笑老板,说不定也在白实吾所料之内,庄扬接了姚钱的烂摊子,为了保护姚钱,今后只会避着白实吾,白实吾无形无迹之间,又让庄扬这个宿敌主动远离自己。简直叫人胆寒。向羽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瞪大眼盯着白实吾,脑子里犹如千军万马而过,最终却只能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和笑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和笑老板?”白实吾仰头看向夜空,嘴角微勾,“大概就像高顺业和高奇啸的关系吧?而庄扬,才是笑老板心心念念的王琦臻啊。”===那一晚,等到段权发现白实吾的行踪匆匆赶到向羽家后,白实吾已经消失在小巷后头神秘悠长的夜色里,挥挥手,眨眼消失不见。段权气呼呼地质问向羽为什么会和白实吾在一起呆这么久。向羽自己也想不明白白实吾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么多话,坦露这么多晦涩的秘密,唯独一点,是向羽隐隐能确定的。她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年轻的杀手了。那个人融进夜幕里的挥手,并不仅仅是与自己道别,也是与这一场隐瞒和探寻,杀戮和保护的最终道别。===向羽在文兴巷里等了半个月,这期间,尽管医生说王阿姨再次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王升鸣还是贱卖了所有房子,只收拾了几套衣服,带着自己仓促花白了的头发,坚定执着地住进医院。因为孙奶奶从头到尾积极配合,两年前的凶杀案很快被结案,孙奶奶成为当地年纪最大的罪犯,这件事一度引起舆论哗然,再加上被有心之人牵扯出的高家破产案,风波涌动,惊叹了无数闲人。段篇诚因为最早得到消息,在高家大大小小的经济战役中拔得头筹,成为高家破产一案的最大赢家,出乎向羽意料的是,贾乐在联系段篇诚时自作主张另附了一条协议,高家破产后的两个星期,段篇诚亲自来到文兴巷接走段权,言外之意,似乎是要段权学着掌管生意。尽管段篇诚依旧冷峻刻薄,但是向羽从段权微红了的眼眶里看出,就算段篇诚砍断段权的脚,他就是爬,也一定会心甘情愿爬到自己哥哥身边。用段权的话来说,这是这世间仅剩下的亲人。是唯一。高家已经退出历史,文兴巷不复昨日,屈晓文关了小超市,带着小女儿唐筠云离开,临走前,她来向向羽告别。那天早上,小县城起了罕见的浓雾,向羽牵着唐筠云的手,将她们母女俩送到巷子口,唐筠云将一颗水果糖放进向羽掌心后便拉着妈妈的手离开了。她们母女俩的身影渐渐融入白色的背景之中,直至消失。巷子口的路灯,街旁的自建楼房,还有粗陋装修后的各家小店。浓雾中的文兴巷,最终只剩下了向羽一人。她静静站在巷子口,不知该往前,还是退后。屈晓文母女消失的白雾里渐渐显出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那身影不论何时,总是淡定沉稳地迈出每一步步伐。就像数月之前,他带着笑容站在她家小店门口,笑着喊老板你好。于是往后的日子,终于不用一个人面对所有,哪怕是寂寞,哪怕是害怕,哪怕是绝望。===向羽站在原地,双眼因为期待,骤然睁大。——————《过街》完结于2014年6月28日22点23分——————作者有话要说:《过街》后记后记,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说起《过街》就不得不提《光年》,这两个故事虽然在内容上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是作为同一时段诞生的两个不同故事,他们各自承载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比如《过街》是我第一部先写完完整大纲再动笔的作品,而《光年》是我在只有一个想法毫无大纲的情况下写出来的故事,再比如《过街》里我尝试放缓节奏注重剧情的铺陈,《光年》里我反而加快节奏注重恋爱的感觉。我是个喜欢制定计划,但基本上从来不能遵守计划的人,因此我事先写出来的大纲,或者我最开始的想法,和我最终完成的作品,常常是彼此认识但互不相熟的关系。《过街》在这一点上表现得尤为明显。虽然《过街》的手写大纲在我搬家的过程里不幸遗失了,但是我真的记得,大纲上面的情节绝对没有后来呈现出来的这般复杂,很多情节,很多纠葛,甚至那些决定了结局和走向的大块零部件,都会被我脑子里某一时刻忽然冒出来的崭新想法所取代。在《过街》里,只要没更新出来的情节,永远都是待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大概不是一个好的作者。其实看《过街》的文案,应该也能感受到我最初写这个故事的时候试图探索的风格,真的就是大家一起来猜谜的想法,每当我抛出一个问题,我知道我一定能从你们的反应里找到连我都没想过的有趣的答案,因为过程很有意思,所以我有点乐此不疲了,哈哈,希望你们没有因此感到疲倦。当然,这种良性互动最后被我毁掉了,我对此深感惭愧,内心深处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同时开两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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