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崇抚没理他们父子俩,只盯着女儿问:“你刚才说的什么混账话?”
俞芷兰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依照她的逻辑,贺思嘉也仅仅是俞家的外孙,是由她这个女儿所生,姓贺不姓俞,而她大哥只可能有洛洛一个孩子,岂非早就断子绝孙了?
但她不可能认错。
长这么大,她从没挨过父亲的打,想不到五十多岁了却被抽了一耳光,还是当着丈夫和继子的面。
俞芷兰只觉得自尊被践踏,人格被羞辱,一双含泪的眼死死瞪着俞崇抚,眼中恨意满满。
俞崇抚深感心寒,但他硬气惯了,掩住伤心转向贺启耀,虎着脸质问:“嘉嘉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当初可是答应过不插手他感情方面的,现在你是怎么个想法,给我表个态。”
“当初”是指贺思嘉被送走那年,俞崇抚带着儿子来俞家讨说法,贺启耀给出的承诺。
贺启耀想起数年前那一幕,岳父也是这样,忽然冲上门,连同小舅子将他一顿好打,不禁感觉身上隐隐作痛。
他深吸口气,“爸,我没想过插手——”
“外公,我和爸爸都支持嘉嘉自由恋爱,妈妈也只是因为担心嘉嘉。”贺瑾自知谋划失败,索性改换态度,陪着笑刷刷好感值。
俞崇抚冷哼一声,他今天之所以会来,是因为薛冉担心贺思嘉,偷偷告诉了俞洛洛。因此,他很清楚贺瑾是如何挑唆俞芷兰的,如今见对方还敢装模作样,顿时火冒三丈,一拐杖抽在贺启耀腿上。
贺启耀懵了,贺瑾对他爸还存有几分真感情,本能地伸手去拦,却被俞崇抚掀开。
“你支持个屁!你支持咋挑唆你妈跟你爸告状?”
俞崇抚没给贺瑾留面子,在他心里,女儿无非是蠢,贺瑾才是坏。
贺瑾冷汗直下,想要辩解:“我——”
“你一个外姓小辈我管不了,但我有资格管我女婿!”
俞崇抚提起拐杖就打,贺启耀不敢躲,偏偏俞芷兰护非要护在丈夫身前,“你打啊,你打死我好了!”
她拱火的话非常有效果,气得俞崇抚一拐子敲在她胳膊上,俞芷兰痛叫一声避开,却见丈夫又挨了一下,心里又疼又怒,又扑了上去。
三人纠缠在一块儿,书房里鸡飞狗跳。
“够了!”
贺启耀额角青筋直跳,终于忍不住爆喝一声。
屋里突然一静。
“爸,你想要我的态度,我现在就给你交代。”
贺启耀冷冷瞥了眼躲在一旁的长子,让后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贺启耀只道:“嘉嘉想和谁谈恋爱都行,他自己的选择,是苦是甜都是他的人生。但如果真吃了苦,受了罪,我也不会放任不管。”
俞崇抚面色稍霁,对女婿的回答还算满意,“你别食言就行,我会盯着你的。”
他达成目的就准备走人,刚转身又被贺启耀叫住,“爸,还有一件事。”
俞崇抚不耐地回头。
贺启耀再次看了眼贺瑾,“下个月的股东大会,我会提议解除贺瑾的执行副总裁职位,由股东投票推举一位职业经理人接替他。”
贺瑾表情骤变,“爸——”
贺启耀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应该心里有数,董事会不少人都对你不满,你能力平庸、任人唯亲,短视自大又不听劝诫……”
贺启耀每说一句,贺瑾面色就苍白一分。
“海润集团虽是你爷爷创办的,也算贺家的家族企业,但集团里八万多名员工,我必须要为他们的饭碗和前程负责。”
贺启耀其实很早就在考虑,也见过不少有名望的职业经理人,只是直至此刻才做下决定。
“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但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如果能力不行,我可以请人帮你,可品德不行,我无法放心将公司交给你。”
贺瑾吞了口唾沫,想说点儿什么嗓子却像被堵了团棉花,半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怀疑自己还没醒。
从小大到,他自认竞争对手唯有贺思嘉,自打贺思嘉废了,他已将海润集团视做囊中物。哪怕知道旁人对他有意见,也仅仅是担心“继位”后坐不稳,因此才不断地想要寻求助力——薛家、白家,甚至俞家……
可临到头,他爸却打算将公司交给外人来打理?
那他汲汲营营这么多年为了什么?
别人又会如何看待他?
他简直变成了个笑话!
贺瑾整个人都傻掉了,俞芷兰同样傻眼,惊问:“老贺,你糊涂了吧,阿瑾可是你亲儿子!”
贺启耀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而笑了,“嘉嘉也是你亲儿子。”
俞芷兰嘴唇微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贺启耀疲惫地抹了把脸,“我已经决定了,不用再说。”
“贺启耀!”
“俞芷兰,海润集团将来易主,一半也是拜你所赐。”贺启耀不顾一旁的俞崇抚,冷声说出憋在心里多年的话:“你从来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是一个好母亲。”
当然,他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
贺宅里生的一切贺思嘉起先并不知道,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告诉他,还是第二天俞洛洛跟他打了电话。
但俞洛洛也只知道一部分,并不清楚贺瑾将被撤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