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砰的一头杵上了车栏。&ldo;甘大哥，好久不见，煞是想念。&rdo;阿斗从布下钻出来，笑嘻嘻道。&ldo;甘大哥你好，甘大哥再见……哎哎！&rdo;&ldo;你龟儿子……&rdo;阿斗正跑开几步，却被甘宁揪着衣领，拖了回来，几次要逃，最后还是被甘宁按在墙上。巷口众人带着疑惑无比的目光审视这俩扭来扭去的流氓。甘宁依旧穿着一件短褂，裸着手臂，脖颈上围着一条红色的三角围巾，作水贼装扮，十足一个街头太保大大咧咧，欺男霸女的模样。甘宁侧过脑袋，凑到阿斗面前，甘宁道：&ldo;格老子滴，胆子大狠了……&rdo;阿斗嘿嘿笑，一手推着甘宁帅气的脸，道：&ldo;甘大哥要把我绑去见司马懿领赏？舌头别伸出来，喂--&rdo;甘宁作势要舔他，却终于忍不住笑了，松开手，道：&ldo;你进长安做啥子，来找死？&rdo;阿斗讪讪道：&ldo;我说进来玩玩，找点吃的，你信不。&rdo;甘宁无言以对，阿斗忽道：&ldo;来看哑巴过得怎样，偷偷看一眼就走，待会来找你，你带我出城去？&rdo;&ldo;衣服需以开水烫过，别去人多的地方……&rdo;小乔声音从巷口传来。甘宁扯下脖颈围巾，朝阿斗脸上一兜，转过身，把阿斗护在身后。小乔带着数名郎中走进巷内，没发现阿斗，只以为甘宁又动了龙阳之兴，当街调戏美貌少年，遂蹙眉斥道：&ldo;甘老板！&rdo;到嘴的肉吃不成，甘宁只得跟着小乔走了，转头时瞪了阿斗一眼，阿斗笑吟吟地朝他抛了个飞吻，甘宁贼笑，也有模有样，学着那动作，朝阿斗抛了个飞吻。于吉这时才从车里出来，笑道：&ldo;打是亲，骂是爱，又亲又爱拿脚踹……&rdo;阿斗哭笑不得，把甘宁的围巾反手系在脖上，道：&ldo;你这乌鸦嘴，别咒老子挨踹。&rdo;阿斗拉着于吉下车，两人出了街外，忍不住道：&ldo;这就是西京长安？没半点气派，还没成都建业旺。&rdo;长安在魏军五丈原大败后，涌入的病人极多，穿着兵勇制服的士兵如同瘟神，民众一听瘟疫，躲之不及，谁还敢出门做生意？有钱人家早已在五丈原退兵的那时候便撤离出城，如今长安走得几乎只剩普通百姓，大部分店铺歇业，病人满街，全城数万患者俱排到木容巷外。唯有几间官家的娱乐场所还开着。阿斗与于吉晃到永乐宫外，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奈何门外把守极严，绝不可能混进去。看了半晌，阿斗道：&ldo;这地儿有钱，哑巴在里面应该过得挺快活，吃好的……喝好的。&rdo;长安宫曾是献帝居所，又是秦汉古都，琉璃瓦，红漆柱，天色渐晚，宫内点起璀璨灯火，更显得繁华灿烂。&ldo;他是侯爷，是大将军，哪天我当了皇帝，说不定他过得还没现在好，真委屈他了。&rdo;阿斗如是说。阿斗没精打采地转身走了，于吉跟在他身后笑道：&ldo;走吧，还是银龙儿家里的饭好吃。&rdo;想了又想，皇宫进不去，城门出不去，阿斗对着这空空荡荡的街道，忽然有种陌生的恐惧感。自己到底进来做什么的？在这恐惧感驱使下，他只好回头去找唯一认识的人--甘兴霸。木容巷外置着一个大药锅，治疗瘟疫的药汤分发下去，小乔的开的药与张仲景的千金方相似，病人喝了，药性化开，俱是寻沟渠去大吐，整条街上臭不堪闻。甘宁在街外无所事事，见阿斗回来了，忙道：&ldo;这地方脏，跟大哥来。&rdo;阿斗随着他上了街旁客栈二楼，甘宁又开了间房，把于吉支走，道：&ldo;明天想个法子，带你俩出城。小混球，过来，大哥有话与你说。&rdo;此时敌我未明，阿斗也不敢太相信甘宁，问道：&ldo;你要干嘛。&rdo;甘宁嘲道：&ldo;放心，一路累得要死，没力气操你，问你个正经事的说。&rdo;阿斗满脸通红，跟着甘宁入房。甘宁关了门，顺手拉上窗帘，让阿斗坐床上，自个搬了个木椅，扒着椅背与阿斗面对面坐了，俩人大眼瞪小眼，许久后，甘宁叹了口气，道：&ldo;你晓得陆伯言遭了不。&rdo;甘宁依旧是那川腔，&ldo;遭了&rdo;意指陆逊日子不好过，阿斗想起车上诸葛亮告诉自己的消息，心想江东这次莫非闹得难以收拾了？遂点了点头，道：&ldo;你们家里出啥事了？&rdo;甘宁答道：&ldo;孙登死了，主公看孙和不顺眼，把他赶去长沙。陆伯言帮孙和求情，被软禁在吴郡，你们益州消息封得好，我问你，孙亮死了没？&rdo;阿斗老实道：&ldo;没死，快醒了。&rdo;甘宁道：&ldo;杀了他成不？&rdo;阿斗吓了一跳，道：&ldo;他是我妹夫，怎么杀！&rdo;甘宁嗤道：&ldo;帮个小忙也不肯，主公因这事跟乔姐吵个没完，她烦得很，小心别让她见到你。&rdo;阿斗抓狂道：&ldo;你要我杀了我妹夫，这叫小忙？！&rdo;阿斗忽道：&ldo;他想让孙亮回去当太子？&rdo;心想这帝王家夺嫡之争实在是复杂，孙权更患了失心疯，竟会做出废储立幼的打算来，幸好刘备的儿子不多。想到此处，又觉得诸葛亮实在深谋远虑。甘宁点了点头，阿斗好奇道：&ldo;你是哪一派的？你和伯言一派，都是帮着孙和的？&rdo;甘宁道：&ldo;都不是，我只听主公的话，他爱立哪个就立哪个，他说了算，不然你以为大哥活得下来？&rdo;阿斗目光移到桌上，那里放着一封拆过的信，问道：&ldo;那谁的信？&rdo;甘宁懒洋洋道：&ldo;司马昭，请大哥晚上去嫖。&rdo;阿斗忍俊不禁，道：&ldo;赶紧，换件好看点的衣服，嫖得尽兴。&rdo;甘宁嗤道：&ldo;没力气，不想去。&rdo;脸上疲惫神色一现即逝，又坏笑道：&ldo;有你在房里，嫖别人没意思。&rdo;阿斗并没把这话放心上，总觉得甘宁先前所说，像有什么道不明的隐意，孙权流放大臣，此刻东吴局势该十分复杂才是，为何会让小乔到长安来？小乔是周瑜夫人，想必与各大士族交好，难道此刻不该留在建业？他抬眼看着甘宁，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点什么，甘宁却伸出手，为阿斗整了整脖颈上的猩红围巾，凑上前来，看着阿斗双眼，低声道：&ldo;别人不想要，要你，懂？&rdo;阿斗心里颇不是滋味，正想岔话时，甘宁已一脚轻轻后蹬，倚着椅背，来了个优美的倾斜，吻上了阿斗的唇。甘宁的唇不再似从前般温暖，动作亦无那般野蛮，反而带着一丝冰冷与陌生，像是一个冷漠的人。唇分时，阿斗问道：&ldo;孙权让你什么时候杀小乔？&rdo;甘宁手指勾了勾他的侧脸，笑道：&ldo;果然是孔明徒弟，聪明。&rdo;阿斗道：&ldo;你下得去手？&rdo;甘宁答道：&ldo;下不去手也要杀，有甚法子？&rdo;阿斗与甘宁沉默相对，过了一会，阿斗目光落在桌面那封信上，道：&ldo;大哥，我有个办法帮你，别难过了，走吧，你带我去，嫖完再说。&rdo;入夜，长安城内一片安静，偶有病人的咳嗽声远远传来。倚翠楼前点了四盏大红灯笼，阿斗站在大街上，朝二楼看了一眼，哼哼道：&ldo;你若撒野我今生把酒奉陪……&rdo;甘宁啼笑皆非道：&ldo;你究竟要怎么着？&rdo;阿斗神秘兮兮道：&ldo;奸人自有妙计。&rdo;甘宁依旧是那副十分疲惫的模样，阿斗知道他心内颇不舒服，遂笑道：&ldo;老子都给你想好了，待会你给我找个隐蔽点的角落，让我听得到你们说话的就成。&rdo;说完把甘宁不住朝里推，道：&ldo;快，趁司马昭没来，带我去藏好。&rdo;倚翠楼乃是长安出名的小倌聚所，清一色温柔俊秀的小倌们在厅中或看书，或弹琴，见痞兮兮的甘宁进来，俱是眼前一亮。&ldo;大爷！&rdo;&ldo;大爷来吃酒？&rdo;众小倌对甘宁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簇拥上去。阿斗的魅力终于有吃不开的时候了，这四周俱是清秀少年，眉目端正，随便一个都及得上自己模样，心内恼火，遂死死挨着甘宁，装出痨病鬼的模样猛咳几声。呼啦一下小倌俱散，各个带着看瘟神的恐惧目光瞪着阿斗。又有小声议论&ldo;疫病&rdo;之言若干传来。甘宁道：&ldo;这我兄弟，他不嫖……不吃酒，屏风后面给他摆个坐儿，别让他出来，也别让人知道，等我一齐走。司马家请的堂，大爷赏，打茶围五钱，开苞三两，移茶五两。&rdo;阿斗险些栽倒，看来甘宁是成日混这行，轻车熟路，登时好奇心大作要问打茶围开苞移茶是什么，甘宁带着他上了二楼，使了个眼色，道：&ldo;休要胡闹！司马昭要知我带你来，不得饶我。&rdo;众小倌同情且理解地点了点头，把阿斗丢到一旁，拥着甘宁入座。阿斗只得悻悻在二楼角落入坐，有人移了屏风来，把他挡住，少顷茶水上了，点心来了，阿斗心里不住念叨开苞三两……想起吕布那价值三两的银面具，忽觉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