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我爸找来的那一辆130就足够了,你都不用开车去。”舒舒服服坐在柔软的座椅里,我吁了口气。
“嗐,小件儿的,还有怕碰坏了的东西,还是拿小车拉更好。”林强开口。
“嗯”了一声之后,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我没劲儿了。倒是坐在后座上的两个居然还有力气玩儿cei丁壳弹脑夲儿。
“哎。”像是收到了那种来自后方的,低龄而且快乐的气氛感染了,开车的家伙来了兴致似的叫我。
“啊?”
“你劲儿不小啊,我今天才知道,那装盘子碗的纸箱子是你一人儿搬上来的吧?”
“怎么了。”
“那箱子多沉呐。”
“你怎么知道沉了,装车的时候你搬上去的?”侧过脸瞧着他,我却只看到他脸颊在泛红,嘴角线条在上扬。
“没有……我瞅你放下之后,你搬别的东西去了,我就试了试。”
“干嘛呀,你心疼我呢是嘛?”控制不住笑出声来,我努力想象着趁我不注意跑过去掂量箱子重量的林强会是个什么样子。
“……啊。”就应了一声,他便专心开车,不再开口了。
我能察觉到,那一个几乎都不能算是回答的回答里,包含的意思,可是多了去了。
……
我曾想过,九一年到九二年是不是属于南城那些住着房龄都过了“不惑之年”的那些老房子的人们,很有纪念意义的“乔迁年”呢?因为就在我家搬走之后,东头条其他人家便也陆陆续续的开始拆迁,说来也真是的,真开始动工了,大家倒都踏踏实实听了安排后就各忙各的了,反而是拆迁之前,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关于是否回迁,住不住周转房,户口怎么办,子女入学谁管的种种问题好像癞皮狗一般缠着爱传闲话和爱操心的人的大脑与舌根,我懒得去讨论这些问题,我感觉它们都和我无关。
那么,都什么东西和我有关呢?我想,无外乎就是“桥”和“桥”里头那个傻呵呵的鼓手林强了吧。
若说那两年,“桥”的变化其实还有很多,就比如嚼子学了车,就比如我们终于出了新专辑。
他是年初做了个学车的决定的,用他的话来讲,这一家四口的,总该有最少两个会开车的吧,要不真有点儿什么急事儿用车,强子又偏巧不在,车不能开,怎么办?
他说的挺认真,我内心也赞同,嘴里却讽刺他只是为了开着大皇冠出去过瘾而已。
但最终,让我给冤枉了一顿的,委屈不已的嚼子,还是学了个车本儿回来了。而至于他买车,那都是后话。
然后,时间转眼到了九三年,这一年,我们迈过了一道通往金光大道的门槛,我们从地下乐队脱胎而出,在一张销量不错的新专辑发布之后,正式成了有公司,有“东家”的专业音乐团体了。
我曾狂喜过,也曾在狂喜之后假模假式的告诉自己别乐极生悲,然后又忍不住的偷偷笑出声来。我想他们仨的心情应该和我一样,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专辑了,音像店里的架子上,终于可以见到印着“桥”这个名字的磁带了,那是专辑,是专属于我们的集子,我们终于再也不需要和其他歌手一起可怜兮兮拼合集了,这些“终于”来了的事儿堆在眼前,你让我怎么不欣喜若狂呢?
我问林强,如果我说我高兴的要疯了,你笑不笑话我?
林强傻笑着说,其实他也高兴的要疯了。
我咬着嘴唇笑,然后一下子把他扑倒在那张檀木大床上。
拥抱时,我问他,你怎么高兴也不显呐?
他说他是萝卜,“心儿里美”呢。
浅吻时,我问他,你是萝卜,那我是啥?
他说我是苹果,甜的,红的。
深吻后,我反驳他,那咱俩都跨物种了,不能算同类了。
他说那就都是萝卜吧,要不,九儿,你算是萝卜缨子?
我又问他凭什么我不能也是“心儿里美”啊?
他说了句让我当下就无语了的话,他说,缨子在地面儿上,干净,好看,谁都看得见,再说,哪儿有缨子,哪儿就有萝卜吧……
琢磨透他话里的含义之后,我什么都没再说出来,鼻子一阵儿泛酸,眼圈儿一阵发热,我压住想坐起来问问我怎么了的林强,然后用力吻住他的嘴唇。
那次,我们做的足够激烈。
床铺弄得乱七八糟,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蹬到床角去了,没了可抱一下抓一下咬一口的东西,我只好在他把我整个翻了过去时一把攀住眼前的床栏。
就是它了,我心里暗想,要是等明天你瞧见这上头有牙印儿,可别说我破坏古董,因为这里头你也有重大责任。
思路,总是会在情潮从暗涌到翻卷起来时被扰乱,混乱中,我听见某些细小的响动,接着感觉到某种冰凉滑腻的触感,然后,在我刚想问问那家伙在干什么之前,那家伙的“那家伙”,就在我毫无防备下顶进来了。
其实都不该这么说,是毫无防备没错,可拍着良心自问一句,我什么时候防备过他呀……
于是,欲海扬波,波浪起伏,我只觉得那浪涛最为汹涌时,脑子里像是有千军万马在混战,喊杀声冲向天际,冲到九霄云外。继而最终在达到最高峰之后,猛地跌下来,跌到水平线上,溅起莹白的泡沫,然后一点点,慢慢的,在渐缓的荡漾中趋于平静,归于无声。
林强抱着我,未曾松手。
我很想感谢他这个举动,这让我觉得心里无比踏实。
“……九儿。”还微微有些喘息的低沉嗓音在我耳根徘徊,“这回,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