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他们投去的视线,江从鱼转过头往岸上望了过来。
隔着青青的柳条,秦溯看到江从鱼朝他们笑着挥挥手,算是与他们打了招呼。
接着便又转回头去专心听同伴说话。
不管是见到他们还是见到其他人,江从鱼基本都是一个态度,并没有因为他是辅之子就有什么不同。
秦溯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敛起了思绪,没叫旁人看出半点不对来。
他没有拒绝众人的提议,反而还有条不紊地列出各项安排来,听得众人心服口服,暗赞秦溯不亏是名门之子。
秦溯一路与众人议定,又回头看了眼已经离得很远的长亭。
即使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他还是高襟的衣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休沐日他归家,本以为得了第一至少不会挨骂,结果他父亲冷笑着拿出江从鱼的答卷给他看。
他看完后便去领罚了,硬生生挨了三十鞭,有几下鞭尾直接甩到他颈边,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因为他居然连这种考试都考不过江从鱼,叫他父亲觉得脸上蒙羞。
秦溯心中清楚他父亲并不是真的想他和江从鱼比,他父亲是想和已经死去的江清泓较劲。他是父亲亲自教导出来的,结果一考试居然比不过乡下长大的江从鱼,自然让他父亲勃然大怒。
江从鱼将是他此生的对手。
江从鱼做得到的事,他必须也要做得到,而且要比江从鱼做得更好。
无论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只要没赢过江从鱼就是弥天大罪,回家后必然是要挨罚的。
秦溯把背脊挺得笔直,不愿叫任何人现自己身上带着伤。
……
江从鱼在国子监中过得风生水起,朝中也第一次有了他的姓名。
是他师兄柳栖桐、禁军统领韩凛以及袁骞兄长联名上书,请求兵部派人清查阵亡将士抚恤的落实情况。
光是江从鱼他们简简单单一查问,便查出许多抚恤遭侵吞的案例来,可见这绝非小事。
边关将士能舍生忘死地保家卫国,除了许多人都有着拳拳报国之心外,还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死后家中父母妻儿能得到保障。
如今有人连这种拿命换来的钱都敢伸手,若不严惩岂不是寒了无数将士的心?
柳栖桐一向为人柔善,这次落笔却锋利如刀,写了一封措辞凌厉的奏疏呈了上去。
末了柳栖桐还提及江从鱼与袁骞几人所做的努力,夸他们虽然年少,做事却极有章法,建议日后各部衙署若有临时需要增加人手的事,大可考虑让表现优异的国子监监生上手试试。
一来可以节省临时募人的开支,二来也能让这些国子监监生多些历练机会。
这就是光明正大在给正在自家师弟谋好处了。
只不过众人传看了江从鱼整理出来的调查结果,俱都觉得条理清晰,比之不少没调教好的官场新丁都更胜一筹。
既然这批监生有这样的能耐,给他们点机会又何妨?
楼远钧听众臣朝议向来都是不动声色的,这会儿听人夸江从鱼眼底却不由露出些许笑意来。
江从鱼果然是个聪明的,只消给他指个方向,他便知道该往里使劲。
这才不到一个月便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激得柳栖桐站出来痛斥各地侵吞抚恤的恶劣情况。
这下柳栖桐家那堆糟心事应当可以料理干净了,朝中也可以借此机会清算一些横行乡里的贪官恶吏。
楼远钧作为皇帝,当然是最恨这类人的——这些蠹虫蚕食的不仅是百姓的家业,更是他的江山社稷!
下朝后,楼远钧命人召柳栖桐来说话。
他与柳栖桐说起自己休沐日兴许会夜宿江从鱼家的事,主要是他睡眠浅,时常睡不好,到了江家倒是意外能得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