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皇赐下府的时候,府里没有家具,需要重添置,怎料八荒就连添置的家具也甚是简单,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便是前厅所有的摆设,房间里更是简陋,一张床,一个盥洗架,一只衣柜,便什么也没了。
龙四海环顾四周,皱了皱眉,命人将已经烧得快要昏迷的八荒抬回床上,又让府的管家何叔去找大夫。
何叔见着满身狼狈的八荒,不住地喊着“造孽”,不由朝龙四海和阿昭主仆俩抱怨这府里的主人没日没夜地不归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回来还带着伤。
“唉,就是这只手,”何叔指着八荒左手,“几个月前回来的时候血肉模糊的,大夫说要好生将养着,结果第二天一早,人又没了……”
何叔五十来岁,八荒和他儿子差不多的岁数,心里不由将这个主人当作自己的子辈关爱,怎料这主人神龙见不见尾,十天半个月也见不着一次人影儿,一点儿也不知道爱护自己身体。
他冲着床上的人狠狠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转身去寻了府上的大夫,大夫检查一番,只说是因为伤口炎,再加上又受了风寒,这才风邪入体,起了高热。
他开了些有助于退烧的药,龙四海派阿昭去厨房给八荒煎了,又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给他喝。半昏迷的男人压根儿吞不进去,这药进了嘴,便顺着唇角往外流。
龙四海见状,将男人的身子提了起来,搂近自己怀里,轻声道:“八荒,张嘴吃药。”
她声音里带着些沙哑,八荒却因为这句话微微张开了嘴巴,她将药送进去,他便自己乖乖吞了,顺从的模样让龙四海颇有些惊讶。
她侧头,只见男人烧得双颊泛红,闭着双眼紧蹙着眉头,似是难受的模样,那张被烧得火红的唇却在她将勺子喂到唇边的时候,乖巧地张开,任她喂药。
龙四海叹了一口气,似是低语:“你要是真能这般听我的话,该多好,我总不会害你……”
感受到龙四海的气息,原本极为不安稳的八荒平静了些许,但仍旧很难受。他烧得迷迷糊糊,眼前像是走马灯一样地放着那些睡梦中的碎片。
北魏出击,龙四海披巾挂帅,却只回来一具棺椁……
他随着宁鄂回到燕国,数年谋划,汲汲营营,终于破了北魏的国,杀了那些北魏人为她报仇……可是龙四海再也回不来了,纵然他成了所谓什么燕皇,却想着一个死去的人,想得入了魔……大破北魏不过一年光景,便随她去了。
素白的灵堂,漆黑的棺椁,龙四海面无血色地静静躺在其中。这个画面,成了八荒一生梦魇。
他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不住地摇摆着脑袋,喃喃喊着:“不要,不要……快回来……”
龙四海听不明他说些什么,单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却只觉额头烫得吓人,便去拿了冰帕子给他降温。纤长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打下小阴影,龙四海将头靠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拿手去勾勒他的唇和眉眼。
他皮肤烫得吓人,灼得她指尖轻颤。屋外夕阳西下,月亮东升,龙四海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知道八荒额头上的冰帕子变得温热,她便又去换了一块的为他搭上。
怎料当她的手刚刚碰上八荒的额头,原本紧闭着双眼的男人却忽然一下睁开了眼睛,龙四海冷不丁地撞进了他漆黑的眼里。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瞬间的八荒有些不同,那双眸子沉得似是能将她溺毙。
“你醒……”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男人拉扯着手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还不待她反应,一个不容置疑地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男人身上浅浅的药味在她鼻尖萦绕,他的舌头撬开她来不及反应的唇齿,在她舌尖攻城略地。
这个吻来得突如其来却又极具侵略性,男人的气息将她笼罩,火烫的舌头在她口中肆虐,似是要将她食入腹中。他身上气味实在令她太过熟悉,一时之间竟也忘记了抵抗,扬了头回应这个吻。
八荒将她固在自己的怀里,伏着身子与她缠绵,直到将她浑身上下都染上了自己的气息,这才依依不舍似的,舔了舔她的唇角作罢。
“殿下……”他低低唤她,窗外的月光映进他幽深眼里染了几分朦胧,分不清梦境现实。
龙四海抬头,只见他脸上仍旧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双眼灼灼看她,似是能将她吸进眼底。
她静静地看着他,下一刻一个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将他的头打偏了过去。
“放肆!”她推开了男人冷冷喝道,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府。
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八荒没有挽留,眼里却闪过一丝名为决然的光。
她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
宁鄂一行人在通京已经呆了两个多月,任凭宁鄂好说歹说,八荒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无论如何也不承认自己是燕国皇子,宁鄂想要确认他胸前胎记也被他冷冷拒绝。
两个月来毫无所获,随行的宁恕同起了退意,与宁鄂商量着:“父亲,咱们在通京已经藏了两个月,二皇子紧追不舍,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宁鄂心中也是焦急,不知为何,他心中笃定八荒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奈何那青年性子实在太过倔强,可就连这一点,也与他们宁家人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