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四海与龙明娇有三分相似,姐妹俩撇嘴的神情却是十分相像,常修忽而想起那日龙明娇向他提起此事时目中的期待。
他不由低头看向自己一双手——素白修长,却沾满了血。
他做得是世间阴狠血腥的差事,从头到脚,从心到眼都盛满了恶。
他这样的人,配得上那样无畏无惧,像是小太阳似的姑娘吗?
他有些迟疑,有些害怕。
这还是这些情绪都被他极好地隐藏在了眼底深处,龙四海瞧不见,只知道他像是木头桩子似的,有些怔愣。
从昭狱出来,天气正好。若是按往常,她必定要在外面转悠一圈儿,可是如今惦记着南诏的事情,便也没什么心情瞎逛,径直回了公主府。
今年照往常还要更加寒冷一些,刚刚立冬,哈一口气便已经能够化作白雾缥缈。公主府的腊梅开得正茂,满院子都是腊梅香气。龙四海坐在院子里,围着火炉仍觉得凉,便又叫阿昭取了个袖炉来揣在怀里,一边煮着喝秋天的桂花蜜,一边看些闲书。
冬天凌冽而清爽的空气掠过鼻尖,进到肺里,让龙四海没有来得觉得舒畅,微烫的茶水入肚,又解了室外寒冷。冬日的阳光懒懒散散地照在身上,虽然没几分暖意,却仍旧让人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不多时,她便仰躺在椅子上,将书搭在脸上,幽幽睡了过去。
阿昭想要扶她进屋,刚刚唤醒她,却被龙四海嘟嘟囔囔地拒绝了,无奈之下,只好又拿几个手炉放在罩子里,搭在她身上。
四五个手炉在水貂皮的罩子下渐渐散着热量,龙四海越睡越热,再次迷迷糊糊地睁眼时,现太阳已经落山,而自己鬓角竟然已经被热出了汗。
这一觉睡得颇为舒服,她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唤来阿昭为她沐浴。
浴室里,水温正好,洗去了她一身黏糊糊的汗液,龙四海泡在池子里,忽然听见外面有些响动,以为是阿昭进来了也没在意。
来人径直走到她身后,又用木舀盛起池中热水缓缓地倒在她肩上,一阵淡淡的草木香气飘来,龙四海忽然转身,直直撞进来人一双墨色漆黑的眼里。
转得太急,她脸上沾上了些水珠,有一颗正好落在眼角上头,眼看便要滑进眼里,八荒伸手将它拭走了。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凉意,连带着指尖都是凉的,略带粗糙的手指拂过她的眼皮,龙四海眨了眨眼。
“你怎么进来了?”
“臣来侍候殿下沐浴。”
不怀好意。
龙四海心里想着,却也乐意,便将身子转了过来,双手撑在池边,轻声道:“伺候本宫沐浴可是有规矩的。”
“规矩?”八荒眨了眨眼,眉宇间闪过一丝错愕,“什么规矩?”
龙四海声音清浅:“想伺候本宫,得先脱衣服。”
这话说得直白,八荒一下呆住,直到看到龙四海脸上笑意,这才反应过来,龙四海又在逗他。
“殿下,这可是你说的……”
浴室里水雾蒙蒙的,他声音里带了些哑意,飘在满室水烟里,很是朦胧。
龙四海点头看他,只觉他墨色的眸子似乎也染上了水汽,闪着光。
他微微勾唇,当着龙四海的面,一件一件地脱下了自己身上衣物。
先是外袍,里衬,中衣,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龙四海的目光沿着这些线条往下,再抬起头来看他,眼里意味分明。
她目光大胆又直白,八荒平日里冷静清亮的凤眼里带上了些旖旎颜色,唇角微微上扬,染了些不常见的媚色,随了她的意,低头褪去了自己身上最后一块布料。
“殿下,这样,可合规矩了?”
他声音更加哑了,双目灼灼地望着龙四海,耳根上却早已染上了深红。
浴室里光影朦胧,两旁的烛火摇曳,暖光透过水雾落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
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他的肌肉紧实而精致,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为他这美平添了些触目惊心的意味,龙四海趴在水池边将之一览无余……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明显是添的疤痕上,微微蹙了蹙眉。
八荒见状,沿着她的视线也瞧见了自己身上的伤,以为她觉得难看,忽而有些无措。
他身上最显眼的一道疤从他肚脐右侧一直到了胸口,横在他的身上,像是一只蜿蜒的蜈蚣。他下意识地想将它遮住,抬起手来,却又不知该如何遮挡。
“下来吧。”龙四海转过了身去,声音如常唤他。
八荒见状,更是以为这伤疤扫了她的兴致,垂了眼帘,抬步进了浴池,又不敢靠她太近,生怕更惹了她厌烦。
龙四海见男人虽是进了浴池,却与她隔了一帽子远,挑了挑眉:“你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话里没有丝毫责怪的意味,反倒带着些引诱,然而八荒一心以为她嫌弃自己,下意识地忽略了这话里的情愫,便只垂了头不敢回她。
龙四海不知他又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无奈似的看他一眼。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蔫儿了?
既然他不过来,便只好换自己主动。
龙四海侧过身子去攥住他的右臂,而后双脚一蹬便来到了他身边,凑到他身前,双手转而搂住了他结实的腰身。
她脸上因为蒸气泛着浅浅的红,抬起头来,一双眼含情看他,话里是撒娇似的揶揄:“燕太子真是不会伺候人,还要本宫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