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侧头,只见宁鄂身边那七八个人已经被那群刺客团团围住,形如困兽,逃脱不得。
“等什么,快走啊!”宁鄂又搡了他一把,旋即拔出腰间佩剑朝着人群之中冲去。
八荒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不远处的刺客,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微微摇了摇头。
下一刻,宁鄂只听一阵金戈破风之声,又见玄色的身影快如雷电,眨眼之间便行至那些刺客面前。
手起刀落,不过片刻,十来个刺客纷纷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铛”的一声,长剑入鞘。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宁鄂错愕地看向面前芝兰玉树的青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他就这么站在死人堆里,目色始终冷清,全然置身事外,仿佛刚才如修罗阎王夺人性命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少侠好功夫!”
宁鄂身边另一个青年低声赞叹,看向八荒,眼里带了些崇拜。
八荒没理他,却是走到了宁鄂面前,语气还是仍旧冷淡:“你们未经禀报私自入蜀已是大罪,回去吧。”
他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唯留下宁鄂和他手下亲信,以及满地的残尸。
“父亲,怎么办?”刚才那个青年拱手相问。
可真的要像刚才那少侠说的,就此回燕?
宁鄂望着八荒离去的背影,越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是他,肯定是他。”
虽不知为何他不愿意承认身上有那胎记,但是他们三十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八荒出了客栈,月已高悬,潇潇秋雨随风飘舞,将他的衣衫渐渐沾湿。他闻见自己身上浓厚的血腥气,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思绪翻涌。
那日断崖之后,他又开始做梦,像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碎片,在他眼前不断闪现。
在那些支离破碎的梦里,一如那宁鄂说的,自己成了燕国的皇帝,可是他却没有一丝欣喜,因为在那些碎片里,再没了龙四海的身影。
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随着宁鄂回了燕国,成了所谓的燕皇,可是她却不在了……
从这些碎片里,他无法看到全部的故事,所以他一直想着,若这些碎片不过是些庸人自扰的梦便好了,可是宁鄂竟然出现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真的会死?
心口传来一阵汹涌痛意,叫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胸。绵绵细雨仍旧不知休,潇潇雨幕之中,他抬起头来,却不知脸上湿润究竟是泪是雨。
。
上书房内,常修将王仲元与北魏交易的信件呈交到蜀皇面前,蜀皇斜飞的剑眉紧蹙,薄唇下撇,隐而含怒。
读罢,他将信件往案台上一甩,怒道:“胆大包天,放肆!放肆!”
常修见状,拱手道:“人已经押在昭狱了,可是拒不认罪,只说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的,还请陛下定夺。”
“不是他的?”蜀皇面带嘲意,眼里俱是肃杀颜色,“铁证如山还敢狡辩!来人,拟旨!”
“工部尚书王仲元里通外国,狼子野心,斩……”
还没说完,他忽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抬头看向一语不的常修,又问:“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臣……没有。”
蜀皇挑眉:“寡人要下令处死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你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不为他求情?”
常修垂目:“里通外国该当死罪,就算是同胞兄弟,亦是如此,更何况,臣一早便不是王家人了。”
闻言,蜀皇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下的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露出满意的神色。
“罢了,王仲元里通外国,该当死罪。此事,寡人交由大理寺查办,你便不用再插手了。”
常修闻言,躬身一礼:“谢陛下体恤。”
王仲元怎么说也与他血脉相连,若是由他执刑,只怕有损声名,虽然他……也没什么声名好言了。
在蜀皇看不见的地方,常修的唇角微微翘起,似是自嘲,又似是无奈。
出了乾清宫,秋高气爽,深秋的阳光不似盛夏那般灼人,照在身上暖乎乎的,可是常修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细密的睫羽轻垂,掩下他目中深沉。
“咦?这不是常大人吗?”一个清脆女声响起,常修一抬头,只见不远处一个绯色身影走了过来。
“臣参见六公主。”他顺势躬身一礼。
龙明娇朝他笑笑,这笑容却不似平日里明媚。
常修本不是个多话的人,然而看见眼前有些蔫儿哒哒的姑娘,却不由自主地多问了一嘴:“殿下可是有烦心事?”
话落,他才反应了过来,在心里暗骂自己多嘴。
龙明娇却并不介意,反倒是撇嘴抱怨道:“嗯,本宫这不是来挨骂来了吗……心情如何能好?”
“挨骂?”常修挑眉。
龙明娇这才解释说,自己在御花园听见叶贵妃因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将龙康宁骂得狗血淋头,一时之间气不过,上去为龙康宁说了两句话,怎料却惹怒了叶贵妃,一下告到了蜀皇处,说她跋扈妄为。
说起叶贵妃,她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这宫里谁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娘家妹妹出了事,这才把五皇兄当出气筒……”
闻言,常修看着这天真烂漫的小公主,不由失笑。
少女见他笑,以为他是在取笑自己,不由跺了跺脚,嗔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