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隻要有司机,从来不摸方向盘的,更不会私自调度车辆离开既定路线,这个总工放心。”聂博钊说。
乌玛依的油田与苏国接壤,再往前二百裡是塔城,塔城再往前三十公裡,就是苏国边境瞭,这些年,俩国的摩擦就没有停过。
而且几番擦枪走火,都是险些开战,处在边境上,聂博钊对时局再熟悉不过。
他是40年生的,养父母又都是革命战士,从小跟著养父母长大,太知道新中国来的有多么的不容易。
而如今的油田也不止一味的産油,他们虽然是石油工人,但每个月都要抽出时间军训。
平时忙于石油生産,但一旦有战争发生,他们立刻就是后勤部队,要保证边境战士们的用油需求。
“虽然说有人敢嫁聂工,算得上可歌可泣,我很感动,恨不能前去慰问一番,但是聂工,她的政治面貌没问题吧。”总工猛吸瞭口烟,又说。
当然,这也是最重要的。
石油基地是一方净土,要想外面的革命进不来,就要保证成份的清白。
聂博钊连忙坦白“她太爷是前清最后一届秀才,她是臭老九的身份,所以给大学劝退瞭,但是总工,我不觉得她太爷那个秀才身份,跟她有任何的关系。”
烟雾缭绕中王总工抬起瞭头“咱们油田上重的是人材,隻要不是苏修,什么人材都能用。我天生酸臭,最爱的就是臭老九,改天叫到我傢来做客,你嫂子给你们做饭吃。”
等聂博钊回傢的时候,仨孩子东倒西歪在大炕上,因为火墙烧的热,一个个睡的脸蛋儿发红,跟那红苹果似的。
厨房裡一股浓香扑鼻的味儿,说不出来的香,而这傢门推开进来,也不是边疆人傢常有的那种膻气,反而有一股子的桔子皮儿似的清香,闻的聂博钊神清气爽。
等陈丽娜把餐桌摆开,仨孩子才揉著眼睛坐瞭起来。
烙的烫面薄饼,炖的黄黄的羊肉汤,二蛋抓起薄饼就往嘴裡塞“软,妈烙的饼真软。”
“小聂同志,你真不吃?”陈丽娜给自己盛瞭一碗,笑著去看聂卫民。
他撇著嘴“说瞭不吃羊肉,我最讨厌吃羊肉瞭,哼。”牙齿还露著风呢。
“你妈作瞭什么就吃什么,小孩子不能挑食。”聂博钊一口羊肉一口大萝卜,再嚼一口饼子,仨爷们,像三条饿狼一样。
“就尝一口,你要真不爱吃,妈啥也不说,啃两口饼子瞭继续睡觉去。”
聂卫民欲吃不吃,接过碗瞭装著样子尝瞭一点儿“哎呀!”
“咋瞭?”
“香,真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炖的,汤奶白奶白的,没有一丁点儿的膻味不说,油津津的鲜甜,汤裡还飘著清清亮亮的大萝卜块瞭,上面浮著细细的蒜苗葱花丝儿,聂卫民这时候也不怕烫瞭,连滋带溜的喝瞭一大碗。
“这真是羊肉,怎么一点也不膻。”聂博钊咂巴著嘴儿,意犹未尽。
陈丽娜端著碗进瞭厨房,指著角落裡的小半桶油说“先洗,洗干净瞭拿油疏,疏好瞭再拿调和炖,炖的久瞭,膻味自然就散瞭。”
“小陈同志,那是我傢半年的清油,你一顿就给造完瞭?”聂博钊简直要抓狂瞭。
才吃进肚子裡的清汤羊肉,居然是傢裡所有清油最后的狂欢?
在火车上就发现她败傢,能花钱,穷傢富路,他想想也就算瞭。
可是,她这一来就把半年的油给造完瞭,基地倒是有清油,但聂博钊傢三个月一桶油,这一桶完瞭,总要到三个月后才会有油,这三个月吃什么?
“疏完肉的油不是在这搪瓷缸子裡?你放心,这油熟过瞭,又放瞭调和,烙饼子吃甭提多香瞭。”
揭开搪瓷缸子,果真是一大缸子还热著的油。
好吧,聂博钊那颗差点升天的心,又回到胸膛裡瞭。
“小陈同志,我傢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就真没有要走的意思?”聂博钊试探著问。
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而且脑子不抽,反应敏捷,这大姑娘,聂博钊到现在为止,没有观察明白她的来意。
“不走,非但不走,我还记得咱俩还没扯证儿瞭。”
果然,陈丽娜不依不饶,追的还是她的结婚证儿。
有瞭证儿,她才好露出本来面目嘛,装贤惠装的脑袋疼啊。
“领导不在,我的介绍信开不出来,咱们再等等。再说瞭,大雪封山的,想扯现在也出不去,你不防再考察考察,考察上一段时间,真能下定决心住下来瞭,咱们再扯证,怎么样。”
聂博钊扯瞭个谎,有点儿心虚,但是呢,这么个大姑娘,他怕的是她定不下性来给自己养孩子。
毕竟这才来第一天,就已经人仰马翻瞭,将来困难和考验还多著呢。
陈丽娜想起上辈子为瞭领证,他专门派人出国选戒指,斟酌要在上面刻什么字儿,亲自选求婚场地。
呵,那叫一个用心,白瞭他一眼,心说咋这人年青的时候这么不开窍呢。
白瞭他一眼,她扔下瞭筷子“那就把锅碗全洗瞭去。”
“你不是女人,碗难道不该你洗?你怎么能叫我给你洗碗?”聂博钊当然也不肯洗碗,当然瞭,他这辈子就没洗过碗。
“原来咱们一直都是这样,隻要我作饭,就是你洗碗,有阿姨在也不行,就得你洗,这都商量好瞭的,你这人怎么这样?”
陈丽娜有点儿生气,气的跺著脚,话才说完,就见聂博钊像看鬼一样的看著自己。
他说“好好,我洗,我洗。”
他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同志不对劲瞭,但是,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