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沿着园林路一直往北开,将近海州大学时往左拐入桃溪路,驶进海大附中南面的景盛花苑。景盛花苑是海州最早的商品住宅之一,社区环境也是当时最好的,曾一度被认为是海州市的富人区,在爸爸没有给开除公职之前,妈妈一直念叨要在景盛花苑换一套房子。就算在两千年之后,开的商品住宅越来越多,海州人提起景盛花苑来还是津津乐道。
许思住在景盛花苑最东端的一幢电梯公寓里,一室一厅的格局,看不出有其他人居住的痕迹,许思将钥匙与从车里拿下来的白色信封丢在门后面的角柜上,换上一双皮拖,转身对正朝客厅里张望的张恪说:“我这里可没有男孩子穿的拖鞋,你看着办吧,要么穿我的,光着脚也行……”
张恪看一眼许思连衣裙下的小腿,脚很小,手可盈握,探出拖鞋的脚趾每一粒都晶莹剔透,仿佛拿洁白的玉石雕刻出来似的,拖鞋看上去有些大,不过很花俏。张恪摇摇头,也不客气,弯下身子将鞋袜脱了就赤脚踩在竹地板上。
“你坐一会儿,我先把衣服换了……”许思递过来一瓶饮料,转身进了卧室。张恪拿手指在门沿按了按,门从里面给扣上了。
张恪站在门口,听着里面悉悉疏疏的声音,不难想像许思换衣服的情形,心里却没有暧昧的念头。客厅里没有一件是男性化的物件,看来象山北麓的别墅才是许思与丁向山幽会的地点。但现在外面都在盛传许思是唐学谦的情妇,许思也将向检查组承认这点,但是她如何向检查组证明这点?张恪看着角柜上的白色信封,上面印着洗印店的标识,是象山森林公园的那家洗印店,看来自己与许思相撞之前,她正从洗印店里取照片。
张恪正想打开看看里面装着什么照片,许思换了一身素色的吊带棉布裙推开门出来。
她看见张恪就站在门口,吓了一跳:“你怎么总喜欢站门口吓人啊?”手里拿着换下来的连衣裙,推着张恪的肩膀往客厅里走,“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了,用吹风机,一会儿就能干。”
“拿到外面慢慢晾,我不会介意的……”张恪穿的是窄领T恤,嘴里说着话,头卡在领口出不来,给T恤衫整个的包住,让许思过来帮忙扒下T恤,碰着她的胳臂,感觉她的皮肤冰凉的。
外面天气很热,屋里的冷气还没有打上来,看许思的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皮肤却是冰凉的,张恪心里奇怪,想多碰一下,但太露痕迹了。
张恪好不容易将头挣扎着出来,赤着上身,十六岁时的身体削瘦、皮肤浮白,没有引以为傲的肌肉线条,也没有健康的古铜色皮肤,迎着许思的目光,张恪的神情有些尴尬:“你的皮肤好凉啊,挨着你坐,都不用开空调了。”
“这么瘦,”许思指着张恪肋下支出的肋骨,“不过倒是挺高的,刚刚倒没觉得……”
“你刚刚穿着高跟鞋,”张恪注视着许思挑起来的眼睛,她的额头微仰着,到自己的鼻尖,离得这么近,几乎能感觉到她微热的鼻息扑在自己的下巴上,心里痒痒的,忍着将她搂进怀里的渴望,轻声的说,“许思姐,你真的很漂亮!”
“少冒充大人说话,”许思眼帘一撩,赞美的话她听厌了,但从眼前少年的嘴里说出来,却一点都不让人生厌,心里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假装生气的拿衣服扇他,“人小鬼大,你知道什么叫漂亮什么叫不漂亮?”
张恪嘿嘿一笑,心里自己现在是刚刚初中毕业的少年,还是要守少年人的本分,不敢继续油嘴滑舌下去。许思拿着两人的衣服进卫生间洗,张恪坐在客厅的沙上打开电视,心里胡乱的想着,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给吓了一跳。
许思从卫生间里跑出来接电话,张恪只听见她对着电话说:“我这里有客人呢,我下来见你……”又回头对他说了句,“我出去一会儿,你帮我看会儿家。”就拿着钥匙推门出去了。
第6章唐学谦的罪证
张恪走到窗口,一个青年站在公寓楼下抬头往上看,隔着玻璃的反光,张恪相信他看不见自己,只觉得这人很熟悉,搔搔脑子却想不起是谁来。过了一会儿,许思的身影出现公寓楼下,那个人迎了上去,许思却向后避了避,与那人保持着距离,张恪恍然间记起这人是谁。他是叶明,唐学谦的秘书,也是向爸爸传话说唐学谦希望爸爸暂时离开海州的人。
张恪能理解为什么这时候叶明来见许思。
唐学谦入狱后,叶明一点没有受到牵连,还转到市委办去做丁向山的秘书,在丁向山入狱之前,一直官运享通,并且丁向山案前一年与许思结婚。很显然,叶明从头到尾都知道许思是丁向山的情妇,他与许思结婚,也是为了帮丁向山遮掩那层无法公开的关系。
做棋子到这一步,也算一颗了不起的棋子。
张恪的脸藏着玻璃窗后,冷冷的一笑,将门后角柜上的信封拿过来,将里面的照片倒出来,上面都是许思的生活照。照片上的许思风情万种,有着颠倒众生的绝美,张恪心里暗叹: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完美的女人!想到她可能在丁向山的淫威下苦苦挣扎,想到她再过几年就会在狱中结束她青春韶华的生命,张恪心里隐隐的刺痛,比想起自己十六岁之后的挫折人生还让人怒不可遏。
他妈的上帝让自己莫名其妙的回到九四年,莫不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心里压着怨恨无法排谴,张恪飞快的翻动照片,心想既然他妈的上帝让自己莫名其妙的回到这个时空里,就绝不能看着局势顺着某些人的意愿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