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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别这么说,殿下是东宫,是太子,只要殿下撑住了,总有守得云开见日出的时候。”喜顺反握住他的手,温柔劝慰道。“我这幅样子,又如何能守得云开见日出。”阮丹青皱着眉,满目忧愁。“殿下不要忧愁,陛下对殿下日渐宠爱,如今殿下恶晋王和瑞王,这不正是殿下的机会。”喜顺说道。“宠爱!”阮丹青放开他的手,别开头,苦笑。“哪里有陛下这样宠爱太子的。”撅着嘴低喃。“我无德无才,被摆在这个太子位上,终日惶恐不安,实在不是我心所想啊!陛下说到底终究是皇叔,他自己有的是亲生儿子。就算恶了芳庭和芳甯,但他又不止这两个儿子而已。皇叔正值壮年,再培养几个完全不成问题,这么一来,我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他还真会把这江山给我不成?”“殿下不要妄自匪薄,太妃娘娘一番苦心才把殿下扶持到这个位置,殿下你不能辜负了娘娘。谁规定。。。。。殿下这样的就不能坐江山呢?”喜在跪爬过去,扑到了跟前。“奴婢还记得当年太妃娘娘要陛下立殿下你做东宫,陛下也疑问过,太妃娘娘那时候说,这治天下靠的是良臣,做皇帝的只要会识人,无才亦可,至于德行,那也是可以教的。殿下何以不能治天下呢。”他注视着阮丹青的双眼,柔柔说道。阮丹青眨眨眼,怔怔注视着他。“母后。。。。。这么说过?”“这种话哪里是奴婢这样的人敢说的,自然是太妃娘娘对陛下说的,太妃娘娘觉得殿下可以,殿下就是可以的。殿下要相信自己。”喜顺鼓励道。阮丹青皱起眉。“可我根本不想做什么皇帝,看皇叔这日子过的,太累,还得和自己儿子自己老婆自己舅老爷算计,还要和朝中大臣们周旋,累心累身。我可吃不消。”“这哪里还由得殿下你呀,身在其位,殿下你是骑虎难下,若殿下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争,下场可绝对比如今晋王还惨呐。”喜顺说道。“你焉知晋王就惨了?皇叔不过是眨了斥了他,又没废他。去不过是皇叔一句话,回来还不也是皇叔一句话。”阮丹青撅起嘴。“正是呀,我的殿下,晋王此去穷山恶水,贫瘠之地,可到底还能指望陛下一句话,可倘若是殿下你,又还能有什么指望呢?我的好殿下,这天下这皇宫里,说到底都不过陛下一句话。殿下就想要谁也欺负不着的日子,就该自己当陛下呀!”喜顺苦口婆心。阮丹青心头一激。可不正是这么一回事。他怕晋王,怕瑞王,怕了那么多年。可他们两个到底有多厉害?也不过皇叔一句话,还不灰溜溜要即刻滚出京师。这两人,哪个不比自己能干有才,可到底如今滚蛋的是他们,不是自己。这凌驾在能力才干之上的,是皇权。他以前一直惶恐不安,不就是怕人欺负,怕人废他。怕废了以后自己这日子难过,甚至连小命都不保。这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的下场悲惨,以至于只要能抓住什么力量保护自己,他都伸手去抓。只要不毁掉他的生活,不要他的小命,他不在乎他们怎么摆弄他。他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自己把握那力量呢?他不敢想。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不愿意去负担那个皇权之下的责任。治理天下,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这治天下并不需要一个多有才能的皇帝,正如母后说的,治天下靠的是良臣,皇帝再聪明也不过一人之力,有良臣,天下社稷就无忧,但如今想想,也未尝不可呀。朝堂流星宗正府记事卿梁府陈大人抬头看了看窗外。日上三杆,太阳升的老高,照的天下之下一片亮闪闪的。添茶水的小内侍过来给他加了热水。“太子殿下起了吗?”梁府陈皱着眉头低问一句。“回禀大人,太子殿下还没起呢。”小内侍低眉顺眼,柔声回答。梁府陈不悦的瞥了一眼,暗叹口气。下首正在抄录公文的傅易青撩起眼皮看了梁府陈一眼,心里了然。这个太子殿下呵。视线回到面前的公文上,心思却冷不丁的飘了开去。他依然清晰的记得,那场让自己风光无限的金殿笔试,主考官就是这位京师出了名的无能太子,阮丹青。比起太子出了名的无能,令他意外的是,上首正座上的那个淡薄孩子,很是漂亮。古板的黑冠,寡素的紫衣,他穿戴了却已让月朗风清,彰显一股特有的皇家富贵气质。并不是以讨人厌的小孩子。他当下想。当年考卷并不太难,题目下来,他洋洋洒洒就写了大半,待到结尾处为着消磨时间,刻意雕琢起来。停笔凝眉,装模作样的思考,一抬眼捉到那小太子被热水烫到了舌头。那咋呼的样子惹得他不由轻笑出声。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敛了心神,笔刷刷刷不停写下去。猖狂!自己就败在了这个狂字上呐。回想起来,自己何至于要笑呢?太子失态固然可笑,可为人臣的自己有什么立场笑?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又有哪个像自己这般放肆的笑了呢?做人要低调。非得等到自己在这个狂傲的性子上栽了大跟头,才恍然大悟。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也只有年纪还轻,总还有个念想。这日子流水似的,紧过慢过一年刷一下就过去了。从一开始的愤懑,到如今的心静,他觉得自己还是挺能适应环境变化的。这所谓新科状元,也是年年换新。以前他总太拿自己当回事,这不,转眼自己新人成旧人。还记得自己满心委屈,一腔愤懑的跑到杜扶危大人那里,喝的醉醺醺的,胡说八道的发了一通酒疯。他就是不明白,就是不甘心,就是不死心。怎么就会这样?陛下和蔼信任的目光还一直停留在他眼前,陛下的循循教诲还在耳边,陛下的殷切嘱托还记在心头,怎么事成了,自己却落得这个下场?他做错什么了?非常事行非常手段,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为什么随便一个六品参事一个弹劾折子,陛下就拿下了自己呢?杜大人神态自若,很是好脾气的任他发完了酒疯,然后将发泄后虚脱的自己拉到暗处。“贤侄啊,这无论是上,还是下为人臣的始终不过是陛下手里一个器而已。”一句话如惊雷,将他生生劈醒。在肚子里翻滚的烈酒从毛孔里跐溜一下全冒了出来。他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感到了一阵惶恐。杜大人的眼神在月光下显得一片暧昧,弯腰伸手扶起跌倒在地的他,还很是和蔼的为他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年轻人,要经得起事。这朝堂上的起起落落,也是常事。”他急忙躬身作揖,将方才的狂态全副抛却。内心还是不甘,不舍。十年寒窗,一朝出世。这功名利禄虽然市侩,可是到底是可以施展自己的一方舞台,若就此离开了,这人生该何其无趣。“杜大人,卑职我……”满目不甘渴求,他差点就给杜扶危跪下。杜扶危伸手扶住他。“眼光要放远,心态要方正。陛下唯才是用。”唯才是用?他就是才呀。陛下嘱托他办的那些事,他哪一件办的不好?眼光要放远?如何远?远到离开这个朝堂吗?他不甘心呀。心态要方正?如何正?这读书可不就是为了这一方施展抱负的舞台。他一声渴求,怎么能放过。然而再不甘心又如何?君命大于天。陛下一纸敕令,他也只能灰溜溜离开了内阁。冉冉升起的奇迹新星,一朝放光之后就陨落。流星而已!当得知陛下将他贬为六品东宫参事时,他简直想狂笑。倘若是别的太子的东宫到还则罢了,当朝太子的东宫,那就是个注定要碌碌无为的地方。但他还是不死心,尚有一线希望。如今东宫如一潭死水,倘若自己能使得死水微澜,也是一份政绩。怀着复杂矛盾的心情,他来到了这东宫。结果一番雄心壮志,却落得个廷杖三十的下场。罪名是调唆是非,言语狂妄,念及初犯,陛下才没有将他赶出东宫。他真的不解,糊涂了。太子平庸懒散,终日除了听听早课,其余时间都在曲乐歌舞,或者躲在自己寝殿里不知道捣鼓啥。东宫属寮也仿佛当这个太子是不存在的,日常庶政都自己商议了完成,连向太子报告一下都懒得做。陛下竟然放任这种态度。他不明白。不过不明白的事,多想想,花多点时间琢磨琢磨,渐渐的也明白了。比起太子殿下的无能,陛下更忌惮太子殿下的能干呐。提笔一勾,将公文写完。放下笔,伸手拈起纸,轻轻吹了吹,待到墨迹干了,小心翼翼拿着起身送到上首梁府陈大人面前。梁大人伸手接过,捻着胡须连连点头。“状元公的wenc和字果然一流,写的是字字珠玑,笔笔风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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