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得更厉害,隔着被子,颤着嗓子,又“哥哥”地叫了他一声,得到一声含糊的应声后,她借着这声音壮起的胆子,飞快地蹬掉被子,闭着眼睛手忙脚乱地爬起身,飞奔到床前,手脚并用地想爬上床,躲到里面去,没想到压到了他手臂,连皮带肉的那一小块东西,一声闷哼,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条件反射推着倒了出去,脑袋撞上了身后的凳子。
脑袋有些疼,好像还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出来了,她有些懵,看着突然弹坐起身的小哥哥,看着他也飞快地掀开被子下床,开了灯,惊恐地瞪着她,然后突然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里抱了一堆东西:棉花、消毒水、止血贴,以及,剪刀和针线。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拿着剪刀冲她“咔擦”了两声。
她惊恐看他。
“你头流血了。”他皱着眉说,“我见过我小婶婶给别人包扎伤口,脑袋受伤要把头剪掉,然后用针缝上。”
她看着他手里灯光下阴森森的刀刃,害怕地往后退,但被他一把抓住了头,然后很不耐烦地告诉她说,伤口不处理会炎的。
她害怕问他:“什么是炎?”
“炎就是伤口慢慢烂掉,再慢慢地让整个脑袋烂掉。”他认真地告诉她。
她吓得忘了害怕,忐忑问他:“那用针把头皮缝起来会不会很疼啊?”
他很不耐地回了句“那当然”给她。
她纠结了半天,在烂掉脑袋和缝针之间,她觉得还是脑袋烂掉比较可怕。
“那……那……”嗫嚅半天,她眼一闭,颤着嗓子央求他,“那你缝快点,我怕疼。”
头重落入他手中。
他一手抓着她头,一手握着剪刀,很认真地“咔擦”、“咔擦”“咔擦”……
“老师来了。”压低了声音的提醒,伴着“咔嚓”“咔嚓”的嚼薯片声,一起灌入耳中,温简一下惊坐起身,手下意识地往左边脑袋摸了摸,头很长,很柔顺,不是剪刀凌虐过后,一小搓一小搓弹竖起来的、狗啃一样的短。
刚醒来的脑袋还有些懵,温简茫然看看同桌许冉,视线再茫然地慢慢回移,手还搭在左后脑勺那一撮曾被蹂躏过的头上。
江承刚好看过来,两人目光一下相对。
一个懵,一个莫名。
“有事?”江承先出了声,眼睛看向她犹搭在那撮头上的那只手。
温简懵掉的脑袋慢慢恢复了些许正常。
“没,没事。”茫茫然地摇完头,温简困惑地将头调转了回来。
第7章
她手抓着头的地方,江承依稀记得,那里曾有一道小小的疤。
她出现在他衣柜的那天晚上,她等不到她妈妈,他想休息,她害怕他赶她出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铺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盯着腥的猫,渴望地盯着他软乎乎的棉被,看他看过去时才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哥哥,我也好困。”
渴望又怯生生的眼神,委屈耷拉下去的嘴角,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不喜欢有人碰他的床,尤其才那么丁点大,还在一边睡觉一边流口水的年龄,因此在权衡很久后,他在床前地板上给她铺了个窝,让她睡地板上,他睡床上。
她大概是从没一个人睡过地板,害怕睡不着,小声叫他,他困得厉害,沾床就想睡,没怎么理她,睡得迷糊时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起床声,还是急乱的小脚步声,搁在床外的手臂被一双小手慌乱压上,就压着了那么一小块皮肉,痛得他本能抽手,没想着没控制住力道,她被推倒了出去,磕到了桌角。
江承至今仍记得他开灯时,她懵逼而茫然的眼神,以及那道顺着白皙的脖子缓缓流下的血迹,他当时也懵了下,去拿了药和剪刀针线进来,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要帮她止血,好在那个不知轻重的年纪里,他也没有不知轻重到真给她缝针,只是学着他小婶的样子给她消了毒,止了血,头倒是真剪了,原本柔顺好看的长,愣是被剪刀抠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刺头,被剩下的小短一根根地弹竖起来,他搁下剪刀的那一瞬,她从镜子里看到了那一圈刺猬头,原本还紧闭着双眼一副悲壮就义的她,眼眶一下就红了,两泡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想哭不敢哭,吸着鼻子、瘪着小嘴忐忑问他,它们还会不会长出来。
那个年龄是真的不懂事,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没想着要去通知大人,就一个人在那瞎忙活,好在她伤得不重,血也止得快,脑袋……
江承收回目光,他想应是没被撞坏的,又是跳级又是噎他的,指不定还撞通了任督二脉。
下午放学,温简一贯的第一个先走。
江承在她身后出去。
两人也是一贯的没什么交流。
温简这次也骑了车过来,但车技似乎不是很行,一个车骑得小心翼翼歪歪扭扭,江承隔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他骑了上去,在她车头歪倒前空出一只手,扶住了她车把,将即将歪倒的车子扶正了回来。
“不会骑车就老老实实走路或坐公交,把手摔骨折了。”他看了她一眼,“你还要不要高考了?”
“我会骑的。”温简扭头看他,“只是太久没骑,一下子有点手生而已。”
“是吗?”江承突然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