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惦记那游戏呢,不借。”
“那就算了呗。走,吃饭去。”
华夏抱着雪人不撒手:“咱先把胳膊给它安上啊。”
他眼睛一亮:“哦,都是你胡搅蛮缠,正事忘了。”
也不是什么正事。不过是往年两个人一起堆雪人时,分工滚雪球,他负责身子,她负责脑袋,搭在一块再贴上五官,最后由她来安胳膊,因为华夏说,安上胳膊就是给了生命,所以,插树枝就是那神圣的开幕剪彩。有一次离为故意气她,偏不让她安,她安上,他拔掉,一而再再二三,她就哭了,哭得惊天动地,无比伤心。从哪以后,他再也不敢阻拦这场仪式,只郑重的等在一边。
华夏找好树枝,放上去以后回头问他:“对称么?”
离为随便点了点头:“你不饿啦?”
她笑得没心没肺:“饿着呢。”
在离为家吃完了饭,跟姥姥姥爷聊了会天,等他们午休了,就和离为一起去洗碗盘。她觉得离为真的是长高了,以前要踮着脚尖才能碰到碗柜,现在只是伸伸手就够到了,以前一起洗碗的时候都是肩并着肩的,现在却足足比他矮了一头。
萧离为在她眼前伸手比划着:“想什么呢?”
她莫名的问:“你什么时候长的个子?”
他轻笑说:“不知不觉就长了呗,又不是接了一块上去的,哪能知道具体的时间。”说着抬手拍打着门框,突然想起来,“哦,还没来得及画杠杠呢。”
画杠杠是从华夏家学来的,她小的时候每过一段时间就在门上比量一下,爸爸都会帮她划下横线,记下日期,每次都会比之前高一点,一条一条的画上去,仿佛是树的年轮。后来离为也让姥姥帮他画杠杠,于是他那间屋的门上也布满了一条一条记录着时间的横线,只不过间隔长短不一。
她说:“那我帮你画吧。”
他说:“好。”
一起走到他的房间,门背后的记录密密麻麻,大多是离为的,但也掺杂着华夏的,以前过来玩的时候常规项目就是比身高,每一次都记录了下来,某年某月,华夏,某年某月,离为。
他把华夏按到门上说:“你站好了,我先给你画。”
她点头:“好。”
华夏贴着门站得笔直,离为拿着尺子放在她脑顶,一脸的认真。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深咖的圆领毛衣,离她很近,呼吸平稳。
她想起了那个暑假,那个捉迷藏的夜晚,唤醒了脑海中那场如闹剧般迷离又斑驳的记忆。门后面的线这样相互盘升,追溯起来有十一二年了,有些日子划得频繁,有些日子略显冷淡,只有那个暑假,没有她的记号,一条都找不到。
他低声说:“画好了。”
华夏回过神转过身去看。
他指了指半年前的那条线,又敲了敲她脑袋,“你也太没长进了,比上次才高了那么一点点。”
她却没注意,只顾着低头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是比他高的,她记得,那时候一起洗碗,他需要踩着板凳才刚好能把碗盘放进碗柜,她站在旁边一个一个的递给他,他再一个一个的放上去,像是做流水线。
“过来帮我画吧。”离为把尺子和笔交给她,“要给你搬把椅子么?”
华夏斜睨着:“长得高了不起啊。”
他笑着去拿板凳,故作谦虚:“一般一般吧。”
等两条线都画好了,标上日期和姓名,量了一量,过了大半年,她长了不到一厘米,而他竟然长了七公分。
离为自己都不敢相信:“长了这么多?怪不得裤子短了呢。”
华夏终于得到机会嫌弃他:“傻小子吧。”
他说:“就觉得跳起来能顶到屋顶了,以为弹跳能力变强了呢。”
她瞪着眼睛扁着嘴:“顶到屋顶?吹牛也不带这么夸张的吧。”
他学她的模样扁嘴说:“看着啊。”后退了两步,助跑了一下,接着就跳起来。华夏并没有看得仔细,听见“嗙”的一声,他就抱头蹲了下去。
华夏紧张的跑到他面前,弯腰问:“磕疼了么?”
他抬起头,一双眼漆黑发亮,却好像蒙着水汽,又好像不是,看得华夏直紧张,隔了半晌他才咧嘴笑起来:“傻妞。”
她也看明白了,原来不是水汽,是自己,是他眼里的自己。
雪停了以后,楼下打雪仗的人更加多了,扫雪的人自然也全体出动。萧离为是个十足傻瓜,把雪人堆在了路中间,人家一来就要给扫走。
华夏刚好路过,赶紧跑过去护着:“不能扫,往年不是都不扫的么?”
大婶说:“留都是留最大的一个,你看这里乱七八糟好几个雪人,不能全留着啊,而且你这个都堆在马路中央了,影响交通。”
华夏母鸡护小鸡一般挡在雪人前面:“这里又不走车,在马路中间怎么了,不影响啊。”
大婶笑着:“姑娘,这……影响我工作了啊。”
华夏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再说下去就让人家为难了,可是如果真的扫了,她又伤心,心里面一遍一遍的骂着萧离为大傻冒,萧离为大傻冒。
走了两步,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它被扫走,好像眼前的伙伴正在失去生命,折身走过去,摸了摸雪人的头,这个雪人看着小,可也是费力堆起来的,她知道,他一定堆了很久很久,冻红了双手。萧离为是个傻冒,玩雪的时候从来不知道戴手套。她最后又紧了紧雪人的胳膊,然后调头就走,不忍再回头多看一眼。回到家里还是觉得难受,再跑下去时,真的被扫走了,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剩,好像是她生出了一场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