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咬紧牙关不回答,年轻稚嫩的心,一寸寸地裂开,满胸腔都是无声无色的血在淌。可是这份伤痛,无人知晓,哪怕至亲如父母。他被父亲打得半死,却没有一句求饶的话,反而倔强地扬起头:“你打死我吧!”
挨打的时候,他没有一滴泪。半夜里却一个人悄悄出屋,走到离家很远的一处田野偷偷哭了。将最痛最苦的一段心事,释放在深夜的星空下。满天星子如同无数双柔和眼睛,默默地凝视着他。在这无边的静夜,只有它们懂得他。
“跟那个男生打起来了。对,那也是个该打的,谁让他落井下石。”苏一性格中刚烈冲动的一面,让她很认同受欺负时就该反击的以暴制暴行为。
“我当时把他打得很惨,后来他叫了几个人来报仇,把我堵在学校外打了一顿。再后来,我找邻居家一个退伍回来的武警叔叔,跟他学功夫,学会三招两式后又找他打回来。到最后毕业时,班上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原来程实的功夫是这么学来的,为了不受欺负。苏一想了想突然很认真地问:“程实,那你们家什么时候开始有钱的?”
程实怔了怔:“初三时爸爸的生意开始有起色,到我上高中后,家里的条件就越来越好了。”
“那你家里有钱后,你有没有到跑到那个女生面前显摆一下?要是我,我就穿戴成一付阔少爷的样子到她面前去显摆:哼,你以前还看不上我,现在轮到我看不上你了。”
苏一的话非常孩子气,十足的‘有仇必报’思想。程实不禁一笑:“高中我考到市里另一所学校去了,以后再没有见过她。初中的同学后来几次搞聚会,我一次也没去过。觉得没意思。”
“那你还真是很大量,换了我,肯定要去显摆一下‘今时不同往日’的威风。拿钱砸她,谁让她当初狗眼看人低来着。”
程实默默地摇头,他不想见汪雨茜。事实上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把她从自己的少年时光中一笔勾销掉。他想否认她的存在,想抵赖那段无比疼痛的青涩年华。
“我不算大量,虽然没有回去找她显摆威风,但从那以后,我对女生……一直都态度很不好。你也知道的,我拒绝她们,用非常放肆无礼的方式拒绝。算是一种迁怒吧,把自己遭受过的痛苦全盘复制出去。看到她们哭,我会觉得很痛快,我——是不是有点变态?”
程实如此诚实地直剖内心,苏一谨慎地回答:“嗯——也不算变态吧,可以理解了。不过,以后你还是别再这样迁怒了比较好。”
这个情人节的晚上,苏一对程实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以前的种种古怪与不近人情,她此刻都能完全的理解与体谅。事实上她很同情程实,十四五岁的年纪,水晶般透明澄澈的真心,却遇上那样一个不懂得善待真心的女生。她只看到他矮他土他丑,看不到他一颗至真至纯的水晶心。一句残忍的话像一根大棒子击得那颗心裂纹处处。
如今的程实已经长高了,一米七二左右的中等身高,不算高也不算矮;“土”这个字眼早已与他无关,他现在穿衣服时尚又不失品味;至于他的相貌,或许谈不上多么多么的英俊帅气,却也是个眉目端正的男生。
不是只有女大才会十八变,女生若有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一天,男生也有从青蛙到王子的时候。但是青涩少年的那颗水晶心,已然不复最初的完整晶莹。
开学一个星期后,苏一第三个疗程的药吃完了。苏妈妈日子算得真准,马上打电话来传召女儿:“药都吃光了吧?这周双休日你回南充来做复查啊!”
一个b超哪里不能做?非要她回南充去做不可。苏一抗议无效,苏妈妈就是坚持,最后她只能答应回家。
接电话时,许素杰就坐在她身旁。听到她双休日要回南充的家,一时兴致来了:“苏一,那我跟你去南充玩一玩吧?”
她的朱大哥昨天被实习单位派到最基层的地方锻炼去了,起码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苏一知道她正百无聊赖着,微笑点头:“行啊!欢迎欢迎。”
“周虹你去不去?”
许素杰推推了她身边坐着的周虹,她摇摇头:“我不去了,周末我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呀?又和男朋友有约是吧?你很重色轻友喔,有了男朋友就忘了我们这些好姐妹。”
许素杰半真半假的不满之辞,周虹只是淡淡一笑不予回应,收拾好课本就独自离开了教室。她走后,苏一才提醒许素杰:“许姐姐,你以后别问周虹太多话。比如她周末有什么安排,她想说自然会说,她不想说你问也是白问。”
“好,不问不问,我以后话都不会跟她多说,反正说了她也爱理不理的。”许素杰颇有些悻悻然。
星期五下午只有一堂无关紧要的选修课,苏一和许素杰决定逃掉它,提前出发。背上背包走出宿舍楼时,苏一的手机响起来,是程实打来的:“我还欠你一顿夜宵,今天晚上有空吗?”
苏一怔了怔才想起来,情人节晚上程实要请她吃夜宵以示感谢,她当时说改天好了。
“今天晚上不行,我要回家了。”
“回家?刚开学你为什么要回家?”
“我家在南充,离成都不过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这个周末我妈妈一定要我回家做检查。”
程实的声音愈发吃惊:“做什么检查?你病了吗?”
“嗯,年前身体检查出有肾结石,吃了一个月的化石药,现在要再做b超检查一下结石有没有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