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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长高了!”耿曙说,“长这么高了!”

“你还不是?”姜恒展手,让耿曙用尺子量,说,“你比我长得更快。”

耿曙哭笑不得,去岁从浔东带来的衣服,才到今年夏天,就没法穿了。自然,耿曙自己长得更快,但有时侍卫会给他旧衣服,里衣缝缝补补还能穿。

自己穿什么不打紧,却不能让姜恒也穿旧衣服,耿曙只是没意识到,自己为此震惊的背后,是姜恒随之长大。

他不再是那个七岁的小孩儿了。想到这点,耿曙心里便有一股莫名的滋味。

冬去春来,他们在洛阳度过了第一年,日子如此平静,耿曙常去做木工补贴自己与姜恒,偶尔还会从外头买点吃的回来,却一样不许姜恒出宫。

姜恒则终日读书,读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读这么多书,仿佛读书已变成了日久天长的一部分,变成了某种与吃饭睡觉无异的习惯。

耿曙在宫里时,他们便会待在一起。

耿曙一旦出外,姜恒便时不时去偷看百官上朝,每日天子会在午前临朝,说是召集文武百官,却零零星星,没有几个人。

但上朝还是很庄重肃穆的,赵竭领头,余下俱是太常、太仆等古稀之年的老头儿,颤巍巍跪坐在廷中,捧着一枚玉板,慢条斯理地将信使从各地带来的天下之事,报予晋天子这名义上的神州主人。

有时说着说着,老头们甚至上朝上到一半便睡着了,坐在王位上的姬珣也不着急,打个呵欠,慢慢等他。赵竭则偶尔会上前去,摇一下人,把人摇醒。

姜恒起初只觉得有趣,但读史越多,他便越了解洛阳的现状。

自百年前,晋重将汁赢率领大军,一去不归后,天下分崩离析,诸侯拥兵自重。王朝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者,等待着它必将到来的死亡。

想到眼下境地,姜恒又只觉十分难过。

又一年夏日,这是姜昭离开的第二年了。

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月圆月缺,姜恒扳着手指头数日子,再有十七个月,就能见到母亲了。

姜恒擦着汗,说:“去年也没这么热啊。”

“喝点酸梅汤。”耿曙也快热死了,尤其刚干完活回来,打着赤膊只穿一条衬裤,用井水冲洗。

他已经十三岁了,少年身材快与宫中侍卫一般高,唇上长出了毛茸茸的胡须,声音也变了不少。

“你喝,”姜恒穿着单衣,说,“出这许多汗,别热着了。”

耿曙从城里买了一大块冰回来,想给姜恒做冰镇酸梅汤喝,奈何天实在太热,回到宫里只剩一点点,都快化完了,还跑了一身汗。他一手搭在姜恒肩上,意识到实在太热了,不能搂他,便下意识地把手放下来,落在他腰间。

接着,他又把手捋进他薄衣里,摸了摸他腰上的那道烫痕,仿佛这已成为了他的习惯。

“一个钱。”耿曙颇有点后悔,早知不买这块冰。

姜恒笑道:“洛阳城里头还卖冰?”

“宫里头偷出去卖的。”耿曙早把宫中侍人、侍卫与宫女认了个全,只不想当面揭穿,那人自然也认得耿曙,据说王宫已快发不出月钱了,吃的也一天比一天少。

耿曙喝完了酸梅汤,定了定神,说:“我再去弄点儿。”

姜恒说:“别偷东西。”

耿曙说:“不偷他们也会偷。”

姜恒:“他们偷归他们偷,咱们不能偷。”

耿曙成日拿姜恒没办法,只得说:“那我去看看,总可以吧。”

姜恒想了想,说:“我知道冰窖在哪儿,那里凉快,去坐着总是可以的,把衣服带上,别反而着凉了。”

耿曙于是把单衣拿在手里,依旧打着赤膊,随姜恒穿过长廊往前走。

“明天别去了罢,”姜恒说,“天子这几天都不上朝了,太热了。”

“嗯,”耿曙在这种事上倒是很听姜恒的话,“全是老头子,万一热晕了不是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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